徐惠的奏请递上去时,甘露殿内一片死寂。
以“长明灯需清净,以安太子神魂”为由,清查东宫周边百步内所有旧屋旧物,这理由无懈可击,却也锋芒毕露。
皇帝李二坐在案后,看不出喜怒,只用指节轻轻叩着桌面,许久,才吐出两个字:“准奏。”
声音不大,却让一旁侍立的内侍总管王德心头一跳。
他知道,这不是恩准,是试探。
皇帝想看看,这位被他赞为“女中君子”的徐充容,究竟能从这片被大火与天雷反复清洗过的废墟里,翻出什么东西来。
圣旨一下,影骑即刻出动。
他们如鬼魅般穿行于断壁残垣,不放过任何一寸土地。
目标很明确——废弃的库房。
半个时辰后,在一间早已坍塌的库房地基下,一口锈迹斑斑的铁箱被撬开。
箱内没有金银,只有半册被水汽侵蚀得发黄的《工坊出纳录》。
录簿被送到徐惠手中时,墨迹已有些模糊,但其中一页的字迹却因沾了油脂,反而格外清晰:“景云二年冬,魏王府采买:上等硫磺三百斤,硝石八百斤,木炭末五百斤。俱由西市胡商穆萨经手,银货两讫。”
徐惠的指尖抚过那行字,硫磺、硝石、木炭……这三样东西合在一起,指向一个不言自明的答案。
她将录簿递给早已等候在侧的裴行俭,“去查,尤其是这批硝石,数量如此巨大,兵部不可能没有记录。”
裴行俭一言不发,拿着录簿转身离去。
他连夜叩开兵部存档的武库,将尘封的卷宗一卷卷翻开。
天亮时分,他终于在一份特批出库的文书上,找到了那八百斤硝石的去向。
用途一栏,写着刺眼的四个字:“修道炼丹”。
而文书末尾的朱批,龙飞凤舞,正是皇帝李二的亲笔。
裴行俭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皇帝的朱批,意味着这件事在当时是走了明路的。
魏王李泰以炼丹为名,光明正大地从军械监提出了制造火药的关键材料。
要么是皇帝真的被蒙蔽了,要么……他不敢再想下去。
几乎是同时,程务挺也结束了他的调查。
他没有去查案卷,而是调阅了金吾卫过去三年的夜巡记录。
在魏王李泰死前七日到死前一日,一共有三辆无顶棚的马车,在深夜丑时出入过城西的义坊。
义坊,是停放无人认领尸首的地方,也是魏王尸身被发现之处。
记录上只写着“车驾无牌,来历不明”,但程务挺不信。
他私下找到了当时当值的一名老校尉,用半坛子烈酒,换来了一句关键的口供。
“那几辆车,拉的像是大箱子,盖着油布,但味儿大得很,一股硫磺的刺鼻味。当时兄弟们还开玩笑,说是不是哪家大户给祖宗烧纸钱,烧到阎王爷都嫌熏得慌。”
程务挺将这段口供默写在一张薄纸上,小心地藏入更漏簿的夹层。
夜色深沉,他避开所有耳目,再次进入东宫。
徐惠接过那张薄纸,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着她的眼睛。
她没有抬头,声音却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程务挺心上:“程将军,你当年奉太子之命,去烧义坊……”她顿了顿,抬眼直视着他,“是不是也闻到了这股味道?”
程务挺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
他眼中的挣扎和痛苦,在跳动的烛火下无所遁形。
良久,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嘶哑得如同砂石摩擦。
“是。”他闭上眼,终于点头,“我奉命去烧的,不是尸体,是证据。”
证据。这两个字让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城南的孙氏药庐里,药圣孙思邈正借着为一名断腿老卒复诊的名义,仔细查看着他手臂上的一处旧伤。
这名老卒,是十余名曾参与过地宫修建工程的退伍兵卒之一。
“这伤,真是被滚木砸到时,被火塘里的炭火烫的?”孙思邈温和地问。
老卒憨厚地点头:“是啊,神医。当时黑灯瞎火的,乱成一团,燎了一下,不碍事。”
孙思邈却摇了摇头。
他伸出干枯
第102章 火种藏账,灯影追人[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