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极佳。窗边的旧书桌上放着一台老式望远镜，旁边散落着几本鸟类图鉴和一本摊开的笔记本，上面用娟秀的字迹记录着日期和鸟类的名字：银鸥，渡鸦，煤山雀…
“您喜欢观鸟？”韩默一边装模作样地用假仪器贴着墙壁移动，一边随口问道。
“哦，是的！退休后唯一的乐趣了。”老妇人的语气热情起来，“峡湾的候鸟季快开始了，这里视野很好，能看到操场上空飞过的鸟群。”她指了指窗外。
韩默走到窗边，目光自然地掠过操场。米哈乌所在的班级正在上体育课，一群孩子穿着鲜亮的运动服在踢足球。米哈乌的身影在人群中并不活跃，他更多是在边缘地带慢跑，动作协调但缺乏其他孩子的激烈和喧闹。韩默的视线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超过一秒。
“真是个好位置。”韩默称赞道，同时他的眼角余光已将整个房间的细节刻入脑海：没有隐藏的摄像头或监听设备，没有异常的电子仪器。望远镜是真正的观鸟镜。笔记本上的记录连贯自然。老妇人的反应毫无破绽。
他道谢离开，又检查了几户同样毫无异常的人家。工具包里的热成像仪和微型频谱分析仪也没有捕捉到任何可疑信号。那持续不断的嗡鸣，仿佛只是他神经末梢的幻觉。
难道真是自己神经过敏？北极的经历像烙印一样刻在灵魂深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会牵动紧绷的弦。
***
放学时分，校车把孩子们送回公寓楼附近的站点。韩默站在街角一家咖啡馆的遮阳棚下，手里拿着一杯热可可，目光在散开的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米哈乌背着书包，慢慢地走在几个孩子后面。他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似乎刻意避开周围嘈杂的嬉闹声。韩默注意到，他没有和任何一个孩子结伴而行。
就在米哈乌即将穿过马路时，一辆黑色的厢式货车毫无预兆地从街角加速驶来。它没有转向，没有减速，引擎发出沉闷的咆哮，直直地朝着走在人行道边缘的米哈乌冲去！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韩默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瞳孔骤然收缩。他扔开纸杯，身体像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释放，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向前扑去。呼喊声卡在喉咙里，只剩下撕裂空气的风声。
米哈乌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在货车距离他不到五米、刺耳的刹车声（更像是轮胎徒劳地摩擦湿滑地面的尖叫）响起的瞬间，他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尖叫或僵住。他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流畅和预判性向内侧猛地一闪，书包带子从肩上滑脱。这个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精准地避开了货车车头最直接的撞击点。
“砰！”
沉重的撞击声响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米哈乌的身体被货车的侧面后视镜刮到，巨大的冲击力将他像布娃娃一样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几米外覆盖着湿漉漉落叶和残雪的人行道上。他的帽子飞了出去。
那辆黑色货车没有丝毫停留，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徒劳地空转了几圈，冒出一股青烟，随即像受惊的野兽般再次加速，引擎嘶吼着，一个急转弯，消失在下一条狭窄的街道拐角，只留下刺鼻的橡胶焦糊味和围观人群惊恐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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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默已经冲到了米哈乌身边。男孩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韩默的心沉到了冰冷的谷底，恐惧像铁钳般攥紧了他的心脏。他单膝跪地，颤抖的手指第一时间探向米哈乌的颈动脉。
脉搏在跳动。有力，但有些快。
“米哈乌！”韩默的声音嘶哑，小心地扶起男孩的上半身。
米哈乌的眼睛睁开了。他的眼神有些涣散，额头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但左侧太阳穴附近有一片迅速浮现的红肿，几缕浅褐色的头发被黏湿的雪水贴在皮肤上。最让韩默心头一紧的是——那顶掩盖印记的帽子不见了！光洁的额头上，那个复杂而神秘的蓝色印记完全暴露在午后微弱的光线下，清晰地显现出来，仿佛在苍白的皮肤下幽幽燃烧。
周围的人群开始围拢，有人在大声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有人惊恐地议论着刚才惊险的一幕。
“我…没事。”米哈乌的声音微弱，带着一点撞击后的眩晕。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微微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惊吓所致。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视周围，似乎想找回丢失的帽子。
“别动！”韩默低吼，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米哈乌，同时用身体挡住围观者探究的视线，尽可能遮住他暴露的额头。他的外套很大，领子竖起来能勉强挡住一部分。
警笛声由远及近。韩默的大脑飞速运转。警察来了，意味着询问，登记，甚至去医院检查。米哈乌的身体构造在常规医疗检查下会不会暴露异常？那个印记如何解释？他们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平静将被彻底打破。
“听我说，”韩默凑到米哈乌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又快又急，“警察来了。不能去医院。你能走吗？坚持一下，我们马上离开。”
米哈乌的眼神迅速聚焦，那丝孩童的脆弱瞬间被一种超越年龄的冷静取代。他抿紧嘴唇，用力点了点头，借着韩默的搀扶站了起来。他的脚步有些虚浮，但站得很稳。
趁着警车刚刚停稳、警察下车查看现场和那辆几乎撞上路边消防栓的货车的混乱间隙，韩默半扶半抱着米哈乌，像两条融入溪流的鱼，悄无声息地退入身后咖啡馆旁边一条堆满杂物箱的狭窄小巷。阴影迅速吞噬了他们。
巷子深处，韩默将米哈乌小心地放在一个干燥的旧木箱上。他快速检查了男孩的身体，除了额头的红肿、一些擦伤和可能存在的软组织挫伤，没有明显的开放性伤口或骨折迹象。米哈乌的呼吸虽然有些急促，但还算平稳。
“真的没事？”韩默还是不放心，手指轻轻碰了碰米哈乌额角的红肿。
米哈乌摇摇头，自己抬手揉了揉被撞到的肩膀：“有点疼。不严重。”他停顿了一下，那双恢复了清澈的眼睛看向韩默，带着一丝困惑和笃定，“那辆车…不是意外。”
韩默的瞳孔骤然收缩：“你确定？” 胸口的嗡鸣在刚才那生死一瞬的冲击下曾短暂消失，此刻又顽固地重新响起，并且更加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指向性。
米哈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手，指向货车消失的那个街道拐角方向。他的指尖似乎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强烈的感知带来的负荷。
“那里，”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般刺入韩默的耳膜，“‘眼睛在看着我们。很冷…很安静…像冰下的石头。” 他的描述，与沃洛申那条加密信息中的“冰下回响”诡异地重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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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雪融时分[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