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少年……还是不愿意……”昼邈的话没有说完,眼眶微微泛红,那尘封的记忆如同洪流般冲击着他。他凝视着秣谷,等待着他能说点什么,不是等待一个名字,而是等待一个来自灵魂深处的、他追寻了两万多年的证明。
秣谷将酒壶随意放到石桌上,酒壶因为惯性晃动出弧度,扇子搭在指尖“你该走了!”
“走?”昼邈抬眸,蓝色的瞳孔生出一丝委屈“去哪?”
“回你该回的地方!”秣谷的声音很低,眼里没有丝毫温度,宛如黑沉沉的深潭。
昼邈抬头看了眼天际,了然于胸般缓缓开口“那个少年只是因,果不是他,是他对吗?”昼邈挥手出现龙楚正在与端木芊打闹的虚影。
四天,他在屋檐上站了四天,他看着对自己不苟言笑,冷言冷语的言儒生对着龙楚微笑,安抚,开导,他一度怀疑自己找错了人,眼前这人与万年前的言儒生大相径庭,从语气到神态,从动作到行为,无一相似。
秣谷看向龙楚的眼神不自觉柔软,但却被昼邈一一洞察。
秣谷拿起酒壶啜饮了一口酒,目光从扇面上移开,越过酒壶边缘投向暮色四合的天空,仿佛在寻找云层后某个遥远的点,又仿佛只是纯粹地放空。
昼邈精致的面容开始带上怒气,随着迈开步伐靠近秣谷,他想知道他和龙楚又有什么难以割舍的过往。
但这次秣谷没有任他施展蓝瞳,纸扇扔出,上面的秣字拆解形成符阵,环绕在了昼邈周身。
昼邈立在原地看着妄图圈禁自己的墨迹“您是不是忘了我能设出六界最强的阵法?您可能也忘了这还是您教我的!”
秣谷的反抗与其说他不想被昼邈窥探记忆,还不如说他自己也知道这些回忆会成为昼邈迈不过去的门槛,更深的执念。
回到秣谷见小龙楚的第一面,第一个拥抱,耐心教龙楚喊自己师父,手把手教他认字,教授武功,修习术法,为龙楚压制寒毒,带龙楚去吃喜欢的食物,去看他想看的风景,回忆中的龙楚逐步健康成长,昼邈原本沉寂的心脏仿佛被撕扯开来,巨大的对比差异让他掉进了名为嫉妒和困惑的深渊。
他不许自己哭,说眼泪是怯懦无用的东西,可为何龙楚的眼泪却使他动容;他从未对自己笑,为何却总是笑盈盈看着龙楚;他从未问过自己的喜好,却连简单的一日三餐都会顺着龙楚的意愿;八千年里他宁愿独自对弈都不愿意让自己动他的棋子,却可以任由龙楚悔棋耍赖;他不许自己叫他师父,可却愿意哄着龙楚喊他师父。
巨大的差异让昼邈不愿意再看下去他们的点滴,蓝瞳散去,昼邈如同被抽尽了所有气力“为……为何?”他身为魅王见过太多的东西,可唯独理解不了言儒生的转变。
庭院中只有晚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还有那只鸡偶尔的低鸣。
秣谷眼底的平静化成了转瞬即逝的歉意,微微扬起的手抬起间又克制地收了回去“抱歉!”
短短二字是他愿意为了昼邈承认自己是言儒生的瞬间,但也只是瞬间。
昼邈扬起发红的眼眶,身体却虔诚遵守着言儒生曾经给他的警告,不许哭!
“你将我教成了言儒生,可到头来你自己却不愿意成为言儒生?”昼邈极力克制的情绪里带着哽咽,那是对作为孩提时自己不甘的质问和呐喊“我……我当年也……也是……是一个孩子呀?”昼邈的眼里满是泪花,面前的秣谷开始模糊,模糊到他将白衣的秣谷和当年身着蓝色长袍的言儒生重叠在了一起,他妄图找出一点相似,可惜,再怎么重合都没有言儒生,留下来的只有白衣秣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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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他怨,他怨言儒生,也怨秣谷“你亲自将我变得冷血无情,孤独自封,可到头来……你却喜欢孩童的纯真无邪?你一意孤行发动战争,各族死伤无数,你却做起了治病救人的药师?拥你敬你的魅族被迫割让时间地域,四季只剩两季,那么多人因你被囚魅族,不可私自出境,而你却艳羡人世间的繁华自由?你怜薛秣之死,那可曾对魅族臣民有过一丝动容,当年多少人死在了那场战火中,你可曾怜悯他们?你溺爱龙楚,因为他是幼童,那我呢?你可曾爱过我一分,当年的我何尝不是他?”昼邈嘴唇发抖,一字一句满腔都是控诉,他可以接受言儒生失去魅法,也可以接受他毁掉蓝瞳,可唯独不能接受他选择忘记过往,因为那段过往也有自己。
秣谷看着从始至终尽力维持冷静的昼邈开始失控,他的心底泛起愧疚的涟漪,他知道这种结果总有一天要面对,逃避不是终结,他犯下的罪还没有赎,尤其对昼邈,他无话可说!
“十天后在北原等我,我给你答案!”秣谷的声音很轻,轻到昼邈听不出任何情绪,也只有在情绪的控制这块他才能从秣谷的身上看到一丝属于言儒生的影子。
昼邈扭头将泪水压了下去,轻嗤一笑“您觉得您现在还有选择吗?跟我回魅族,否则,我让他去死!”昼邈微微眯眼,他能保证言儒生说话算话,但面前的人还算言儒生吗?他不确定,能给龙楚教成那个样子,想来这些年承诺这种东西对他来说也就是一句轻飘飘的随口之言,他若执意想躲,自己还真不一定能找到!
秣谷挑眉,意识到昼邈说的他指的龙楚“好啊!去杀吧!反正你诱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没记错的话他儿时你就骗他打开过困灵阵,当然以你的能力确实也可以自己打开,但骗小孩,传出去不太好听!这次在白沙城又是威胁又是诓骗的,他也挺傻的,还真被你骗到了。一个魅王不惜化出分身潜藏魔族,守着血祭,是为了什么呢?是力量?还是里面的人?”秣谷的皮囊下面终归还是言儒生的灵魂,何况面前之人还是曾经的自己一手带出来的。
这世间能威胁他的本就不多,恰好昼邈就不在其中!
昼邈蹙眉,轻轻弯起嘴角“您觉得我不敢?”
秣谷抬眼看了眼天“你当然敢,你敢他们也敢!”
“这小孩亲戚还真多,不过您觉得他们会在乎他的死活吗?”
秣谷泰然地换了口气“自然不在乎!”
昼邈微微蹙眉,他不明白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魅族!”秣谷死死盯着昼邈,带着明显的压迫感!
昼邈闻言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起,指骨泛出青白,却没发出半分声响,极细的光在眼底一闪,又迅速被压下去。
“您现在可真叫人难以置信,难怪给那孩子教成了那副鬼样!”昼邈咬紧后槽牙低语,脸上罕见地带上了怒气,教他之人成了最会拿捏他的!
“再会!”秣谷嘴角挂着笑意,眼里却依旧平静。
昼邈转身伴随着大步消失不见。
秣谷长出了口气坐回躺椅上,随着眼睛闭上,他不是不懂昼邈的愤怒,可是懂不代表能够弥补。
昼邈与言儒生认识在了错的时间节点,言儒生注定是冷血的上位者,他不会教出开朗自由的魅王!
而龙楚遇见的是已然生出怜悯和柔情秣谷,这也注定龙楚能在爱和快乐中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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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昼邈[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