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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自以为是地觉得,这样做是成全了我。”
     帐内死寂。
     只有她艰涩的呼吸声和远处营盘偶尔几声模糊更柝遥遥应和。
     但这疲惫破碎的声音里,却突兀地透出一点清晰到锐利的冷硬:“当然,不只是成全。”
     郁澜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光暗交界处那道冷硬如刀的轮廓。
     裴戬依旧站在原处,玄青的衣袍下摆纹丝不动,仿佛一尊无情的冰雕。可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气,比这冬夜的营帐更刺骨。
     “她需要端王府。”郁澜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像在陈述旁人的故事,“房麟在潭州刺史任上不明不白死了,留下一堆烂账和他那个不成器的女儿房如萱。”
     前世那场如瘟疫般蔓延至京师的贪墨巨案带来的腥风血雨,在她脑海中掠过。而房麟,只是这场风暴旋涡中心一块不起眼的碎片,却牵扯着无数隐秘的利益链条。
     外祖母需要一块足够大的挡箭牌。
     “需要有人来承担这责任。”郁澜闭上眼,将涌到喉咙口的苦涩和眩晕强压下去,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缓慢,带着玉石俱焚般的冷静和一丝刻意的残忍,“而端王府,无论名头还是分量,都够大,够沉,足以为潭州甚至更大的那摊泥淖兜底。”
     “世子与我结缘,端王府自然责无旁贷。”
     所以,她郁澜,不过是外祖母向庆王借来的一条鱼饵,钓的是端王府这条深不可测的大鱼!一个用来拴牢裴戬,进而牵制整个端王府的活扣!
     帐内似乎更冷了几分。
     半晌,裴戬的声音才重新响起,那压低的声线里已辨不出情绪,只有深不见底的冰寒:“很好。”
     这两个字,砸在心头竟比万钧更沉。
     郁澜只觉得胸口那块压着的大石被磨得更锋利了,绝望催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
     她猛地睁开眼,视线因眩晕有些模糊,却倔强地迎上那道暗影中冰冷的目光:“世子爷若觉得亏,觉得恶心,不若……换个人?”
     “换个人?”裴戬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如同在询问今天的天气。
     “晋国公府章姨娘那位五小姐郁潇,”郁澜的声音因急促的喘息而微微发颤,思路却在极致的疲惫混乱中诡异地清晰起来,“她恋慕世子多年,京中人尽皆知。”
     如同卖一件商品般介绍着替代品,毫无温度,“出身晋国公府,虽是二房,但胜在家世清白,足够听话。”
     裴戬的身影在光影中似乎连一丝晃动都没有,沉默如同磐石。
     “人选由你定。”郁澜猛地加重了语气,仿佛用尽最后的气力将这句话钉在两人之间,“只要是个身份足够、能配合我扮演这场戏的木头人就行!”
     扮演?戏?木头人?
     郁澜脑中嗡鸣阵阵,前世今生交织的权谋算计和亲人冰冷的利用让她心力交瘁。她只想尽快结束这令人窒息的对峙。她要掌控这个“夫婿”,而不是被彻底推入外祖母和裴戬对弈的棋盘中任人摆布!可她现在……
     头重脚轻,太阳穴突突地跳,身体如同被拆开又胡乱拼凑起来,一丝多余的力气都凝聚不起来。
     先保住眼前的底线,至于其他,日后再谋。巨大的失落感和前所未有的警醒骤然攫紧了她。
     原来,全心全意信赖倚靠的至亲骨肉,才是那持刀者。血泪教训,当真是血泪教训。
     烛火跳跃,映着裴戬纹丝不动的侧脸,许久未动。
     ……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沉沉笼罩着辕门内肃杀而冰冷的帅营重地。
     一个时辰后,主帅大帐内却透着截然不同的暖意。硕大的鎏金炭盆里银霜炭烧得正旺,哔剥作响,散发出融融暖流。
     帐内一角,一尊错金银博山炉幽幽吐着清雅的鹅梨帐中香的烟气,缠绕在沉水木大案之上。
     嘉庆长公主一身绛紫色常服宫裙,外罩狐裘披风,斜倚在铺着厚厚紫貂皮的圈椅上,手里慢条斯理地拨弄着一串油光水润的菩提子念珠。
     案头一盏新沏的云雾茶白雾袅袅,茶香氤氲。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一种看透世事浮沉后的平和与洞明,只是那眼底深处偶尔掠过的一丝锐利,却如鹰隼般精准地切割着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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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裴戬的身影掀开厚重的防寒毡帘,带着一身帐外的凛冽寒气步入帐中时,那扑面的温暖香气仿佛被无形的冰墙挡住,瞬间凝滞。
     他并没有行礼,甚至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到案前数步之遥站定。肩背挺如青松,玄色暗纹锦袍在暖融融的烛火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那张俊美得足以令人屏息的面容上,此刻却无半分暖意,薄唇紧抿,眉峰如刃,眼底的寒意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不加掩饰地直射向圈椅中气定神闲的老人。
     暖意融融的帅帐里,那尊贵雍容的老妪,与那裹挟着风雪寒意的年轻世子,静默对峙。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弦一寸寸绷紧。
     长公主唇角微微牵动一下,不疾不徐地放下手中茶盏,青花瓷底落在紫檀案几上,一声脆响,惊醒了帐内暖香的凝滞。
     “你来了。”她开口,声音温润平和,如同慈祥的长辈看到久别的晚辈,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看来,一切都在按计划推进。”
     不是询问,是笃定的陈述。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在裴戬寒气四溢的脸上轻轻一扫,便已将答案了然于胸。
     裴戬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那笑意比帐外的风雪更冻人:“殿下果然神机妙算,运筹帷幄之中。”
     他顿住,冰棱般刺骨的目光紧紧锁住嘉庆长公主的眼睛:“郁澜初至永州,邀本世子西苑赏雪的‘郁澜便是殿下安插的人,送去的假帖子吧?”
     嘉庆长公主脸上的温润笑意半分未变,眼底却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了然,甚至带着点“孺子可教”的意味,她坦然颔首:“正是。试探一二罢了。”
     “试探?”裴戬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度,那其中蕴含的暴戾冰锋几乎要撕裂空气,“试探本世子是否会对你的外孙女,起那么一点龌龊心思?试探够不够分量做你牵制端王府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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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试探[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