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内,双方寒暄几句。马清笑着应酬。他感觉到,伍度今日的寒暄,似乎比往日更简短,更像是一种必要的铺垫。
果然,不过三五句话之后,伍度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透出一种公事公办的郑重。他不再绕弯子,伸出右手探入宽大的葛布衣袖中——那动作依旧带着几分过去的优雅。当他的手从袖中抽出时,指间已然拈着一封折叠得方方正正的麻纸书信。
“阿清,”伍度将书信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一张矮几上。
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向马清,嘴角咧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这次来,自然是专程贺你的乔迁之喜,”他指了指那精美的香炉和沉水香,“不过,眼下还有一件比这乔迁之喜,更要紧百倍的事情。”
他用那依旧白皙细腻、保养得如同女子般的小手,拈起那封麻纸书信,郑重其事地朝马清递了过来。
马清站起身,双手稳稳地接过那封麻纸书信。他展开信纸,目光落在上面那熟悉的、属于祖逖的刚劲笔迹上。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战场上的硝烟和沉甸甸的责任,清晰地映入眼帘:
“四海鼎沸,中原板荡。青州贼酋王弥起兵,势若燎原,其焰张天,所过之处,城邑为墟;成都王故将公师藩寇掠赵地,攻城掠地,如入无人之境,冀州震动;屠各尽据并州之泰半,铁蹄踏处,汉胡血染。东海王司马越陈兵徐州,虎视眈眈,有窥兖之兆。兖州刺史苟曦,首鼠两端,心志不坚,渐附越藩,其心难测。逖独守豫州,外有强寇环伺,内乏精兵良将,势单力孤,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望殿下速遣一智勇双全之骁将,坐镇东平郡。一则以掎角之势扼制苟曦,断其北顾之念,阻司马越染指中原之爪牙;二则与祖逖、上官巳(时任河南尹,守洛阳)互为奥援,犄角相依,共固中原门户,拱卫京畿。东平若得此良将镇守,则兖、豫、司隶连成一片,如磐石之安,中原腹心可保无虞矣!此乃社稷安危所系,万民倒悬所望,切切!”
马清的目光在祖逖那力透纸背、饱含忧急的刚劲字迹上快速扫过。当他读到末尾,正准备将视线移开时,信纸下方那一片原本空白的角落,却像磁石般牢牢吸住了他的目光。
那里,静静地躺着几行小字。不同于祖逖的雄浑遒劲,这字迹娟秀婉约,如春蚕吐丝,却同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干练,在粗糙的麻纸上显得格外清晰:“请伍主簿拟定人选,速行。”字虽小,却自有一股果断的力量透纸而出。
马清的瞳孔在看清那字迹的瞬间,不易察觉地微微收缩了一下。他熟悉这字——是祖兰!在这行娟秀小字的一侧,赫然钤着一方殷红的印记——那是司马乂的私章!朱砂印泥色泽饱满,线条清晰,代表着最高的权威和最终的确认。
一股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在马清心底猛地炸开。
看来,祖兰已非昔日待字闺中的少女,她已涉足权力核心,开始在司马乂身侧协助处理紧要军政机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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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豫州来信[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