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1966 年 11 月 7 日清晨,西北戈壁的寒风卷着沙粒抽打在测试厂房的铁皮屋顶上,发出呜呜的声响。技术负责人老张裹紧军大衣,哈出的白气在凛冽的空气中瞬间消散。他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温度计显示室外温度已经降到零下 12 度,而厂房内的恒温系统正努力将温度维持在 25 度。控制台前,三十多名技术人员正做着最后的检查,螺丝刀碰撞金属的轻响、万用表的蜂鸣声与人们压抑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近乎凝滞的紧张。
距离 1966 年 7 月的晶体管烧损事故已经过去四个月,经过标准修订和设备整改,这套承载着太多期望的指挥控制系统即将迎来首次全功能测试。墙上的时钟指向七点整,老张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清晨的沙哑却异常坚定:“各小组报告状态。” 从电源组到数据处理组,清晰的应答声依次响起,像一颗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漾开细微的涟漪。
一、测试前的拉锯:在质疑与确信之间
1966 年 10 月中旬,测试方案刚提交时,基地作战部的会议室里就爆发了激烈的争论。作战部王参谋将方案摔在桌上,搪瓷杯在桌角震得嗡嗡作响:“连续 19 小时测试?这套系统 7 月份还烧得冒烟,现在敢拍胸脯说能撑 19 小时?” 他手指戳着方案上的 “无故障运行” 字样,语气里的怀疑几乎要溢出来,“演习在即,我们耗不起时间陪你们做实验。”
老张站在会议桌另一端,军绿色的棉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他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叠测试记录,纸张边缘因反复翻阅有些卷起:“王参谋,这是过去三个月的整改报告。按照修订后的标准,我们更换了 237 只晶体管,重新设计了 17 处散热结构,每只管子都经过 1200 小时老化试验。” 他指着其中一页数据,“上周的模拟测试,连续 8 小时无故障,各项参数稳定。”
“模拟能跟实战比?” 王参谋冷笑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份事故通报,“7 月份的报告也是这么写的,结果呢?”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列席的年轻工程师小李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清楚记得三个月前排查事故时,王参谋那句 “技术人员拿战士的生命开玩笑” 像鞭子一样抽在心上。
这样的拉锯持续了整整一周。技术组每天提交新的测试数据,作战部则不断提出更严苛的环境模拟要求。在一次协调会上,负责电源设计的老周忍不住拍了桌子:“我们把电压波动范围从 ±5% 压缩到 ±2%,温度补偿精度提高到 0.1 度,你们还要怎么样?” 他的眼镜滑到鼻尖,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战士在前线扛着枪守国门,我们在这儿磨嘴皮子,有意思吗?”
转折点出现在 10 月 25 日。基地司令员在视察时看到了整改后的设备,指着新增的温度监控模块问:“这玩意儿真能提前预警?” 老张立刻让小李演示,当模拟结温超过 70 度时,红色预警灯亮起,系统自动切换到备用电路。“7 月份要是有这功能,就烧不了管子了。” 司令员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了,最终拍板:“11 月 7 日开始测试,按实战标准来。”
测试前三天,技术组进行最后一轮排查。小李在检查信号传输线时发现一处接口松动,这个在平时可能被忽略的细节,此刻让他后背冒出冷汗。“这要是在测试中接触不良,整个系统都会瘫痪。” 他用尖嘴钳反复加固,手指冻得发僵也没停下来。老张在一旁看着,想起四个月前事故排查时的狼狈,从口袋里掏出半包皱巴巴的烟,却又想起厂房内禁止吸烟,只好重新塞回去。
11 月 6 日晚,所有人都没回家。食堂送来的馒头已经凉透,技术员小张啃着馒头盯着示波器,突然想起远在上海的妻子明天就要生产。“等测试结束,我就请假回去。” 他在心里默默念叨,却又立刻被愧疚淹没 —— 上周妻子来信说胎位不正,他却只回了八个字 “测试要紧,勿念”。
凌晨三点,老张巡视时发现老周在角落里打盹,军大衣裹着身子蜷缩在设备旁。他轻轻盖上一件备用大衣,想起老周为了设计新的滤波电路,连续熬了七个通宵,高血压犯了也只靠降压片顶着。墙上的进度表上,每个项目后面都画着密密麻麻的对勾,只有最后一项 “全功能测试” 还是空白,像一只等待被填满的眼睛。
二、启动时刻:在寂静与轰鸣之间
11 月 7 日早上八点整,测试正式启动。老张按下红色启动按钮的瞬间,感觉整个厂房的空气都凝固了。控制台的指示灯从左到右依次亮起,像一串被点燃的星火,示波器上很快跳出稳定的正弦波,频率显示 37.5MHz,与设计值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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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源模块正常,输出电压 220V±0.5V。”
“数据处理单元启动,内存加载完成。”
“射频模块功率达标,驻波比 1.2。”
各组的报告声此起彼伏,小李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负责的信号加密模块是整改的重点,7 月份的事故中,正是这个模块的瞬时电流过大导致了晶体管烧毁。此刻他紧盯着电流表,指针稳定在 1.8A,比标准上限低 0.2A,这是他和同事们用三个周末反复调试的结果。
作战部派来的观察员坐在后排,王参谋抱着胳膊,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像雷达一样扫过每个仪表。当看到温度监控屏上所有晶体管的结温都控制在 65 度以下时,他端起搪瓷杯喝了口茶,杯沿的茶渍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测试进行到第 3 小时,意外第一次出现。通信接口突然传来一阵杂音,示波器上的波形瞬间扭曲。小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扑到控制台前,手指在旋钮上飞快操作,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是外部电磁干扰!” 他大喊一声,老周立刻切换到备用滤波电路,杂音在 15 秒后消失,波形恢复正常。
“怎么回事?” 王参谋站起身,声音里带着质问。老张指着窗外,一辆军用卡车正从厂房外驶过:“是车载电台的干扰,我们早有预案。” 他调出干扰监测记录,上面清晰地显示了干扰源的频率和强度,“整改时我们把电磁兼容等级提高了两个档次,这种干扰在预案之内。” 王参谋没再说话,重新坐回椅子上,却把军大衣的扣子系得更紧了。
中午十二点,食堂送来热饭,却没人动筷子。小张盯着屏幕上的误码率指标,0.001%,远低于 0.01% 的标准值。他想起三个月前调试时,这个数字一度高达 5%,他和组里的同事把三百多根连接线逐根排查,最终发现是一处接地不良导致的。此刻胃里饿得发空,他却舍不得离开岗位,让同事帮忙把馒头掰成小块递过来,眼睛始终没离开屏幕。
下午三点,温度监控系统报警。编号为 T17 的晶体管结温突然上升到 68 度,距离预警值只差 2 度。老张立刻让技术员小吴检查散热片,发现是固定螺丝松动导致接触不良。小吴拿着扳手的手有些发抖,拧螺丝时掉了两次,老张在一旁轻声说:“慢点,没人催你。” 当螺丝拧紧,温度开始缓慢下降,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厂房里响起一片压抑的呼气声。
王参谋在记录上写下 “15:03 散热故障,处理及时”,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安静的厂房里格外清晰。他抬头看向老张,对方正好也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了一下,又很快移开,像两颗擦肩而过的流星。
傍晚时分,戈壁的风更大了,厂房的窗户被吹得哗哗作响。测试进入第 8 小时,系统开始模拟实战环境下的高强度运行 —— 连续发送加密指令、接收卫星信号、处理十路并发数据。控制台前的指示灯像节日彩灯一样闪烁,蜂鸣声连成一片,却没人觉得烦躁,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心。
小李的妻子发来加急电报,同事偷偷递给她时,他拆开一看,只有四个字 “母子平安”。他捂着嘴,眼泪差点掉下来,赶紧用袖子擦掉,怕被别人看见。老张看在眼里,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测试结束,给你批半个月假。” 小李点点头,转身时,把电报小心翼翼地塞进内衣口袋,那里贴着心口,暖暖的。
三、深夜拉锯:在疲惫与清醒之间
晚上十点,测试进入第 14 小时,疲劳开始像潮水一样淹没每个人。小张的眼皮不停打架,他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人眼窝深陷,胡茬冒出了青色。三个月前事故后,他瘦了 12 斤,妻子寄来的毛衣现在穿在身上空荡荡的。
“给我讲个笑话吧。” 他对旁边的小吴说,对方正用牙签撑着眼皮。小吴想了想:“从前有个晶体管,总觉得自己能耐大,不把标准放眼里,结果……” 话没说完,两人都笑不出来了,7 月份的事故像根刺,扎在每个人心里。
凌晨一点,最危险的时刻到来。系统进入脉冲模式测试,这是 7 月份事故的重灾区。当第一个脉冲信号发出时,小李的心跳瞬间加速到每分钟 120 次,他死死盯着峰值电流表,指针冲到 2.5A 又迅速回落,在标准范围内波动。“稳住了!” 他在心里大喊,手指却因为用力而发白。
王参谋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手里拿着 7 月份的事故报告:“当时这里的峰值是 3.2A,对吧?” 小李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我们修改了脉冲宽度,从 10 微秒降到 8 微秒,同时增加了缓冲电路。” 王参谋没说话,在报告上圈出 “脉冲参数优化” 几个字,钢笔尖在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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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7章 首次全功能测试[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