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年,正月廿二,子时。
蓟城西北,景山。
风雪如同暴怒的白色巨兽,在空旷的山野间肆虐咆哮。鹅毛般的雪片被狂风卷成一道道惨白的涡流,抽打着光秃秃的山脊、嶙峋的怪石和冻得比铁还硬的土地。白日里尚能依稀辨认的蓟城轮廓,此刻已完全隐没在混沌的黑暗与狂舞的雪幕之后。唯有山脚下袁军那座孤零零的烽燧,几点微弱的火光在风雪中明灭不定。
山脚背风处,一片死寂。数千名身披玄甲、外罩白毡的陷阵营死士,如同蛰伏在雪地中的钢铁巨兽,无声无息。面甲低垂,只露出一双双在黑暗中灼灼发亮、毫无波澜的眸子。他们手中那令人望而生畏的陌刀——丈二长刃,宽如门板,寒光在雪色映衬下更显森然——此刻深深插入冻土。
张辽与高顺并肩立于阵前,同样覆甲罩毡,身形在风雪中凝如山岳。张辽的目光穿透狂舞的雪幕,死死锁住山顶那模糊的轮廓;高顺则微微闭目,如同入定的老僧,唯有紧握刀柄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泄露着内心汹涌的杀意。
“时辰到。”张辽的声音低沉如闷雷,被风声撕扯得几不可闻,却清晰地传入身后每一名陷阵死士的耳中。
没有号角,没有战鼓,甚至连一声低吼都没有。只有风雪呼啸的呜咽。
数千名陷阵死士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同时拔起陌刀!沉重的铁靴踏破积雪下的冻土,发出沉闷而整齐的“噗噗”声,瞬间便被狂风的怒吼彻底吞没。整个队伍如同一道在暴风雪中无声滑行的白色铁流,向着景山那陡峭、湿滑、杀机四伏的山坡,开始了决死的攀登!
风雪是最大的掩护,也是最致命的敌人。视线被压缩到极限,脚下是覆盖着厚厚积雪、暗藏冰棱与碎石的山坡。士兵们不得不手脚并用,沉重的陌刀成了攀爬的累赘,却无人丢弃。
每一次落脚都必须极其谨慎,稍有不慎便会滑坠深渊。粗重的喘息在面甲内凝结成白霜,又被体温融化,冰冷粘腻地贴在脸上。不断有士兵因踩中暗冰或松动的石块而失足滚落,沉重的甲胄裹挟着身体砸在下方同袍身上,带起一片压抑的闷哼和骨骼碎裂的脆响。无人救援,无人停留,甚至连一声惨呼都被风雪淹没。倒下的躯体迅速被积雪覆盖,成为后来者无声的路标。
张辽身先士卒,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无比,如同钉入山岩的钢钎。高顺紧随其后,身形矫健如猿猱,沉默得如同冰冷的刀锋。他们身后,黑色的铁流在陡峭的山坡上艰难而坚定地向上蔓延,留下一条被鲜血和生命浸透的、蜿蜒扭曲的轨迹。
距离山顶烽燧不足百步!
“敌袭——!山……山下有动静!”一声变了调的尖叫终于刺破风雪的屏障,从山顶烽燧方向传来!紧接着,示警的铜锣被疯狂敲响,刺耳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凄厉!几点摇曳的火把光晕在烽燧箭孔处晃动!
暴露了!“陷阵——!”高顺紧闭的双眸猛然睁开!眼中爆射出如同熔岩般灼热狂暴的凶光!他第一个挣脱了潜行的束缚,如同出闸的疯虎,爆发出穿金裂石的咆哮!沉重的陌刀被他单手高高擎起,刀尖直指那在风雪中摇曳的火光!
“有死无生——!”两千名陷阵死士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压抑已久的杀意轰然爆发!山呼海啸般的怒吼瞬间压过了风雪的咆哮!他们不再隐藏,不再顾忌脚下!沉重的陌刀拖在身后,在冻土和岩石上划出刺目的火星!如同黑色的山洪,以最狂暴、最决绝的姿态,向着山顶那最后的屏障,发起毁灭性的冲锋!
“放箭!快放箭!”山顶的袁军校尉惊恐欲绝地嘶吼!稀疏的箭矢从烽燧和山顶临时搭建的木栅后射出,但在狂暴的风雪和陷阵营厚重的玄甲巨盾面前,显得如此无力!箭矢钉在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雨打芭蕉。
“拒马!滚木!推下去!”校尉的声音带着哭腔。几根裹着冰雪的巨大原木和简陋的拒马被合力推下陡坡!带着沉闷的轰鸣,翻滚着砸向冲锋的陷阵洪流!
“散!
第183章 夜袭景山[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