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股破罐子破摔的烦躁,仿佛在控诉这没有电风扇和空调的夏夜。
偶尔有只夜蛾撞在配电室的玻璃窗上,“咚” 的一声闷响,惊得树上的蝉群集体拔高了声调,那声浪像涨潮似的漫过整个厂区,连值班室的玻璃窗都在微微发颤。
不知是谁在树下扔了个啤酒瓶,碎裂的脆响过后,蝉鸣短暂地停歇了几秒,随即又以更疯狂的声势爆发出来,仿佛在嘲笑人类的无力。
这聒噪的声浪钻进耳朵,像是无数根细针在扎,让人心里莫名地发紧。老周坐在值班室里,指尖夹着的烟燃了半截,烟灰摇摇欲坠。
我在这里守了四年,从生产线投产那天起,每天听着机器的轰鸣入睡,如今突然安静下来,反倒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缺了点什么。
桌上的搪瓷缸里泡着浓茶,茶叶沉在杯底,像堆皱巴巴的枯叶,喝一口,苦涩的味道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喉咙眼,半天都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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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角的旧冰箱发出 “嗡嗡” 的低鸣,这是值班室里唯一还在运转的电器。老王起身打开冰箱门,一股白气涌出来,带着廉价冰棍的甜腻味。
他拿出一根绿豆冰棒,包装纸一撕开,冷气便顺着指尖往上爬,激得他打了个哆嗦。冰棒放进嘴里,牙齿咬下去的瞬间,“咔嚓” 一声脆响,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在胃里开出一朵小小的冰花。
但这清凉转瞬即逝,没过多久,额头又渗出细密的汗珠,和着刚才没擦干净的汗渍,在脸上冲出一道道弯弯曲曲的沟壑。
窗外的月光移到了料堆上,把那座木粉沙丘照得像座泛着银光的坟茔。老王想起开春时,这里还堆着近千吨原料,卡车进进出出,铲车的轰鸣声此起彼伏,连夜里都透着股热闹劲儿。
那时候工人们总抱怨太累,说机器转得比驴还欢,现在机器真的停了,却没人再提起那些抱怨。
就像这夏天的蝉鸣,聒噪时让人厌烦,可真要是静下来,反倒让人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整个世界都跟着失了声。
凌晨一点,远处突然传来几声狗吠,划破了粘稠的夜色。树上的蝉鸣不知何时稀疏了些,只剩下几只还在断断续续地叫着,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老王趴在桌上打了个盹,梦里又听见生产线启动的声音,粉碎机 “轰隆隆” 地转着,传送带 “咯吱咯吱” 地响,空气里飘着熟悉的木屑味,连阳光都带着温暖的质感。
他猛地睁开眼,值班室里只有冰箱的嗡鸣,窗外的月光依旧惨白,那座木粉沙丘沉默地卧在墙角,像个不肯醒来的梦。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终于有丝微风吹过,树叶轻轻晃了晃,像是舒了口气。老王走出值班室,看见料堆上落了层薄薄的露水,木粉吸了潮气,颜色深了些。
屋里的蚊子更不是善茬,它们像一群架着轰炸机的敌机,在头顶盘旋不去,“嗡嗡” 的叫声裹着潮湿的热气,一会儿俯冲下来掠过脸颊,一会儿又绕着耳朵打转,那声音里带着贪婪的欲望,仿佛下一秒就要在皮肤上开个口子。
我躺在床上,眼睛在黑暗里瞪得溜圆,听觉被这声音无限放大。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 “哼哼”,我屏住呼吸,凭着声音的方位猛地抬起两手拍过去,“啪” 的一声脆响,掌心传来蚊子被拍扁的细微触感,连带把身边的黑暗都拍得抖了三抖,仿佛连这浓稠的夜色都被我拍扁了一角。
外间的挂式空调还在兢兢业业地运转,压缩机发出 “嗡嗡” 的低鸣,可冷风像是被无形的墙挡住了,刚飘到我休息的房门口就没了力气。
大概是空调功率太小,又或许是房间太大,那点凉意根本抵不过这铺天盖地的热。
我坐在床边,能感觉到从门缝里钻进来的一丝微弱的冷气,可转瞬就被周围的热浪吞噬,皮肤上依旧是挥之不去的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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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停摆的厂区(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