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半的露水还挂在仓库的铁栅栏上,老卞已经把补口用的聚乙烯热缩带码在了三轮车上。
34;小马,今天去城郊的热力管道施工现场,那边树荫少,记得把遮阳帽带上。34;
他的声音里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手掌在小马肩膀上拍了两下,粗糙的老茧蹭过布料,传来踏实的触感。
三轮车穿过厂区大门时,门卫老徐探出头来递过两个热馒头,蒸腾的热气混着面香扑在脸上。
34;刚从食堂顺的,趁热吃。34; 他皱纹里堆着笑,搪瓷杯里的浓茶在车斗颠簸中晃出琥珀色的涟漪。
车胎碾过露水打湿的水泥路,发出沙沙的轻响,远处的天际线正从鱼肚白慢慢晕染成橘红色。
到达施工现场时,阳光已经越过高压线塔的顶端,把地面烤得发烫。我蹲在管道旁解开捆扎带,聚乙烯材料在阳光下泛着油光,手指抚过表面能感觉到细微的纹路。
老卞正用钢丝刷清理管道接口的锈迹,金属摩擦声里混着他的喘气声,汗水顺着安全帽的系带往下滴,在工装背上洇出深色的印记。
34;这活儿看着简单,实则不然。34; 他突然开口,手里的钢丝刷没停,34;
你看这接口弧度,热缩带烤早了会起皱,烤晚了又粘不牢。34; 说话间,他从帆布包里掏出卷尺,眯着眼测量接口周长,阳光穿过他花白的眉毛,在脸颊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我注意到他左手小指有些变形,指甲盖缺了一小块,那是去年冬天在冻土区施工时被钢管砸的。
正午的太阳像个火球悬在头顶,空气里弥漫着沥青被晒化的味道。老卞把最后一段热缩带裹在接口上,喷枪的蓝色火焰舔过塑料表面,发出滋滋的声响,热浪扑面而来,把他的脸熏得通红。34;好了。34;
他关掉喷枪,用戴着手套的手按了按冷却的接口,掌心的温度透过塑料传过来,带着恰到好处的温热。
树荫下的凉水里泡着的西瓜裂开清脆的响声,甜丝丝的汁水溅在手腕上。34;卞师傅,您干这行多少年了?34;
我递过去一块瓜,看他仰头吞咽时喉结滚动的样子。34;七八年了。34;
他抹了把嘴,瓜籽粘在嘴角,34;最早在东北的油田,零下三十度补口,哈气成霜,热缩带都冻得硬邦邦的。34; 他指节敲了敲管道,34;现在条件多好,有遮阳棚,有冰镇水,知足喽。34;
下午突然刮起一阵风,卷着沙尘扑在脸上。远处传来突突的拖拉机声,隔壁标段的王师傅探出头来喊:34;老卞,借把扳手用用!34;
老卞抓起工具箱里的活络扳手扔过去,金属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34;谢了!34; 王师傅接住扳手时,我看见他工装后颈处贴着一块创可贴,边缘已经被汗水泡得发白。
傍晚收工时,夕阳把管道的影子扯得很长。老卞蹲在地上清点工具,我帮着把剩下的热缩带卷起来,塑料摩擦声里混着远处村庄的鸡鸣。34;
明天要夜间加班过路,34; 他突然说,手指在膝盖上敲着节奏,34;路过市区那段路,得等车少了才能施工,估计要后半夜才回。34;
夜幕降临时,路灯像一串珍珠沿着马路铺开。我和老李推着施工警示桶往路段走,塑料桶在柏油路上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晚风带着一丝凉意掠过裸露的胳膊,远处夜市的烤串香味飘过来,勾得肚子咕咕叫。34;小马,你看那片星星。34; 老李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头顶的夜空,34;在城里难得见这么多星星吧?34;
施工点的探照灯把周围照得如同白昼,管道接口处的铁锈在灯光下泛着暗红色。
小马戴着头灯蹲在地上刷底漆,光束随着他的动作在管壁上晃动,油漆的刺鼻气味里混着他哼的不成调的流行歌曲。
34;王厂,歇会儿再弄?34; 我递过去一瓶水,看他额头的汗珠顺着头灯系带往下淌。34;
没事,弄完这段再说。34; 他头也没抬,刷子在手里转了个圈,34;这活儿就得一气呵成,不然底漆干了不好粘。34;
凌晨两点的马路格外安静,只有风吹过路灯灯罩的呜呜声。老卞和老李正在调配热熔胶,胶水加热时散发出甜甜的化学气味,他用温度计测量着温度,眉头随着水银柱的升高而收紧。34;
这胶就得在 180 度的时候涂,高一度低一度都不行。34; 他说话时,嘴里呼出的白气在探照灯下看得格外清晰。
我蹲在路边揉着发酸的腰,看老李把警示灯摆成一个圈。红蓝交替的灯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34;年轻时我总嫌这活儿累,34; 他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34;
后来有次在野外施工,村民送来热乎的玉米,说我们铺的管道能让他们冬天用上暖
第199章 老卞和小马(一)[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