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苏若雪在耳机里压低的声音：34;东侧巷口有黄包车停了五分钟，车夫抽的是大前门。34;
顾承砚的指尖顿在金属管上。
他摸出怀表，表盖内侧34;稳住34;二字硌着掌心——这是苏若雪在他第一次商战受挫时刻的。
深吸一口气，他将金属管攥进掌心，触感凉得像块冰。
转身时故意踢到木凳，34;哐当34;声在空荡的教堂里炸开，惊得梁间麻雀扑棱棱乱飞。
等他回到账房时，苏若雪正守着暗房的红灯。
金属管里的微型胶卷已经泡在显影液里，她的白大褂前襟沾着药水渍，发梢还凝着夜露：34;教堂周围三公里内没有日特盯梢，车夫是恒兴车行的老张，每月初一都来霞飞路接相好。34;
显影液开始冒气泡。
顾承砚解下西装搭在椅背上，袖扣里的麦克风还在发烫。
他望着暗房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喉结动了动：34;如果是陷阱，他们该等我取出文件再动手。34;
34;出来了。34;苏若雪的声音带着点颤。
胶卷被镊子夹起时，顾承砚的呼吸险些停滞。
不是南京文件的副本，而是一列名字，从34;鸿昌米行孙老板34;到34;税警总团陈副官34;，共十七个，每个名字后面都标着34;昭和十五年三月密会34;的日期——那是日军在虹口仓库召开34;支那经济协同会议34;的时间。
34;买办和伪职人员。34;苏若雪的指甲在胶卷边缘掐出月牙印，34;孙老板上周刚把低价米卖给日军粮站，陈副官......34;她突然顿住，从抽屉里翻出本蓝皮账本，34;上个月顾氏绸庄被法租界巡捕房查账，就是他带人来的。34;
顾承砚的指节叩了叩桌面。
他想起三天前在汇丰银行听到的传闻：日本正金银行最近往十七个户头打了笔34;特别经费34;。
原来如此。
他摸出钢笔在名单上圈了三个名字：34;这三个在纺织同业会挂过职，上个月还联名反对《补贴条例》。34;
34;影子委员会不站队。34;苏若雪将胶卷放进铁盒锁好，红绳腕带在台灯下泛着暖光，34;但给我们名单的人......34;
34;白鸦。34;顾承砚突然笑了，是那种带点冷意的笑，34;他们在报纸上提过，影子委员会内部有不同派系，有人专做英美生意，有人专接日伪单子。
这名单......34;他抽出张空白信纸，用铅笔在背面画了个圈，34;是想让我们去动这些39;大鱼39;，但又怕直接暴露身份。34;
苏若雪递给他杯热茶，杯壁的温度透过指腹传进来：34;要查来源吗？34;
34;不急。34;顾承砚喝了口茶，茶叶的苦在舌尖漫开，34;先让商会的眼线盯着这些人。34;他翻开账本，在34;孙老板34;名字旁画了个叉，34;明天让周厂长派两个机修工去鸿昌米行修机器——顺便看看仓库里堆的是糙米还是军粮。34;
苏若雪的笔尖在名单上沙沙作响。
她抬头时，睫毛上还沾着显影液的水珠：34;如果白鸦是盟友......34;
34;没有盟友，只有暂时的同路人。34;顾承砚打断她，目光落在窗外的黄浦江面上，夜色里的江水泛着油腻的光，34;他们给名单，是因为这些人挡了他们的财路，或者......34;他顿了顿，34;他们想看看我们有没有掀桌子的本事。34;
午夜两点，账房的电报机突然34;滴滴34;作响。
苏若雪刚要起身，顾承砚已经按住她的手：34;我来。34;
发报键的金属质感硌着指尖。
顾承砚看着跳动的电码，瞳孔微微收缩——这是用《申报》头版做底本的加密方式，和三个月前南京那批文件的密语如出一辙。
当最后一个符号跳出来时，他的背肌猛地绷紧。
苏若雪凑过来看，发报纸上的字迹还带着墨香：34;你的下一步，是金陵路19号。34;
顾承砚将电报纸折成小块，扔进铜炉里。
火苗舔着纸角，34;金陵路34;三个字先蜷成黑灰。
他望着跳动的火光，喉结动了动——那里是法租界最乱的贫民窟，白天卖旧衣的摊子能摆到马路上，晚上连巡捕都不愿多待。
34;要去吗？34;苏若雪的手覆在他手背上。
他转头看她，台灯在她眼底投下暖黄的光。
窗外的风掀起账房的布帘，吹得桌上的名单沙沙作响。
顾承砚摸出怀表，34;稳住34;二字在表盖内侧闪着暗金的光。
他笑了，是那种带着锋刃的笑：34;当然。34;
次日清晨，顾承砚戴着顶旧草帽出现在顾氏绸庄后门。
苏若雪递给他个布包，里面是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还有张伪造的34;林远34;身份证——这是她连夜让教会学校的校友改的，照片上的人眉眼模糊，倒真像个在码头上扛包的。
34;金陵路19号。34;他对着镜子系好裤带，短打袖口露出的腕骨泛着青白，34;等我信号。34;
苏若雪帮他理了理衣领，红绳腕带擦过他手背：34;当心楼里的老鼠，上个月有个收破烂的在那被抢了。34;
顾承砚推门而出时，晨雾正漫过青石板路。
他望着远处金陵路方向的烟囟，影子被朝阳拉得老长，像根绷紧的弦。
风里飘来黄浦江的咸腥气，混着隔壁早点摊的油条香。
他摸了摸怀里的名单铁盒，脚步顿了顿——那里还躺着苏若雪塞的薄荷糖，纸包上的字迹被体温焐得发皱：34;平安回来。34;
晨钟从外滩的教堂传来，顾承砚的身影消失在巷口。
而在他看不见的账房里，电报机的红灯突然又亮了。
苏若雪望着新跳出的电码，指尖在发报键上悬了悬，最终按下三个点：34;已启程。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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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密信疑云，棋局再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