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纹路一样?
一股奇异的勇气,混合着对那份“暖稳”的信任和对未知探索的渴望,压过了纯粹的恐惧。他看着爸爸沉静的眼睛,那里面没有逼迫,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期待。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地、缓慢地摇了摇头:“不……不怕!”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顾言看着他眼中的光芒,深邃的眼底似乎有极细微的波澜掠过,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荡开不易察觉的涟漪。他没有说话,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那点头的动作,比刚才在餐桌上更加郑重。
他没有将刻刀递给念初。他只是拿起那块黄杨木料,放在铺在茶几上的一块厚实的防滑垫上。然后,他拿起细砂纸,开始极其缓慢、极其专注地打磨木料的边缘和表面。砂纸摩擦木头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如同春蚕啃食桑叶,带着一种宁静的韵律。
他的动作沉稳而精准,每一次打磨都沿着木纹的走向,力度均匀。木屑如极细的金粉般飘落,原本就光滑的木料表面,在砂纸一遍遍的轻抚下,渐渐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触手生温的光泽,木纹也变得更加清晰柔和。
念初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看着。爸爸的手指稳定有力,控制着砂纸与木头接触的每一个角度。那专注的姿态,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和专注的侧脸上,时间仿佛被拉长。念初看着那些飘落的细碎木屑,看着木料在爸爸手下一点点变得温润光亮,指尖那道疤痕传来的钝痛感,似乎也被这专注的节奏和木料散发出的温暖气息所安抚。
不知过了多久,顾言停下了打磨。他拿起木料,对着光线仔细审视,指尖轻轻拂过每一个角落,确认再无一丝毛刺,触感温润完美。他将打磨好的木块推到念初面前。
“拿着。感觉。” 他低沉地说。
念初伸出没受伤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块温润的黄杨木。细腻光滑的触感立刻从指尖传来,带着木头微暖的体温和阳光的气息,厚重而安稳。他忍不住用指腹一遍遍摩挲着那温润的表面,感受着木纹细腻的走向。这触感如此熟悉,如此令人安心,如同爸爸掌心的温度,如同木亭柱子那份沉静的“稳”与“暖”。
顾言拿起那把平口刻刀。寒光再次闪过。他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将刀柄稳稳地握在掌心,刀尖悬在空气中,目光沉静地落在光滑的木料上,仿佛在寻找落刀的点。
“纹路,”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客厅的宁静,目光却没有离开木料,“是木头的筋骨,也是它的命。顺着它,就稳,就顺。逆着它,”他的手腕极其轻微地一偏,刀尖在空中划过一个微小的、偏离的轨迹,“就裂,就崩。”
他的视线终于抬起,沉静地、带着千钧重量,落在念初脸上,最终,落在他左手食指那道深红色的疤痕上。
“你的伤,留了印,生了纹。”顾言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刻刀落在木上,“这纹路,是你的筋骨,也是你的命。顺着它,记住它怎么来,记住它怎么长好。记住这感觉——碰它的暖,扶它的稳,受它的痛。”
他停顿了一下,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念初的眼睛,直达他灵魂深处。
“顺着它走,它就是你手上的根。根扎稳了,上面的风雨,就只是风雨。”
“这纹路,是你的。”
话音落下,顾言不再看念初。他手腕沉稳落下,平口刻刀锋利的刃尖,精准而轻灵地点在黄杨木光滑的表面上,顺着一条清晰优美的木纹,划下了一道流畅而深邃的刻痕。
“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带着饱满质感的刻木声响起,如同一声古老的宣告。
念初猛地攥紧了手中那块温润的木料!爸爸的话,如同惊雷,在他小小的心田里轰然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力量,狠狠地凿进他的意识深处!
他看着自己左手食指上那道深红色的疤痕。指尖清晰的钝痛感无比真实。
他看着手中木料上那道新鲜、流畅、顺着木纹走向的刻痕。
他再看向爸爸沉静专注的侧脸,那握着刻刀的手,稳定如山。
纹路……
木头的纹路,是筋,是骨,是命。
他指尖这道疤痕,留下的纹路,也是他的筋,他的骨,他的命?
顺着它走?记住它怎么来(那场意外和混乱的痛),记住它怎么长好(爸爸的承托,妈妈的呵护,时光的沉淀),记住碰它的暖(爸爸厚重的指尖),扶它的稳(爸爸如山的力量),受它的痛(清晰而具体的钝感)……
顺着它走……它就能成为他手上的根?根扎稳了,风雨就只是风雨?
念初呆呆地坐在那里,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手中温润的木料散发着安稳的气息,左手疤痕传来沉实的钝痛。爸爸那低沉的话语,如同最深刻的铭文,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响、激荡。
窗外,那座小木亭在灿烂的晨光中静默矗立。那根支撑柱底部,曾经猩红的印记早已彻底沉入木之肌理,化为几道温厚沉静的独特纹理,成为整根柱子、乃至整个木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承载着风雨,昭示着守护的根基。
而念初指尖,那道深红色的、带着初生钝痛的生命纹路,在爸爸那句“这纹路,是你的”的宣告中,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和重量,沉甸甸地、不容置疑地,烙印进他掌心的命运脉络之中。它不再仅仅是伤痛的标记,它成为了他的一部分筋骨,一道需要他去认识、去顺应、去从中汲取力量的——生命之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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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纹路是你的[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