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她的目光被这些“废料”吸引住了。她看着它们在空中短暂地飞舞,然后散落在工作台周围,落在顾言的脚边,落在湿润的草地上。它们像是被创造过程无情抛弃的部分,却依然带着原本木头的纹理和生命力。
一种莫名的冲动,毫无预兆地攫住了她。
她蹲下身,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从顾言脚边的草地上,拾起了一片较大的、形状还算完整的木屑。木屑很粗糙,边缘有些扎手,颜色是温暖的深褐色,背面带着清晰的年轮纹路。
她捏着那片木屑,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埋头工作的沉静背影。他依旧心无旁骛,沉重的凿击声是他唯一的语言。
沈星晚捏着那片粗糙的木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的毛刺,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有些荒谬的念头。
她再次看了一眼顾言专注的侧影,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捏着那片木屑,转身,脚步轻轻地、快速地穿过后院,绕到了屋前。
屋前的廊檐下,放着几个她平时侍弄花草的空花盆和一些园艺工具。她在其中一个空花盆前蹲下,里面只有干燥的泥土。
她用手将表面的浮土拨开,然后,将一直捏在手里的那片粗糙的木屑,小心翼翼地、端端正正地,放进了花盆中央的泥土上。
深褐色的木屑,衬在更深色的泥土上,像一个小小的、粗糙的印记。
她看着那片孤零零的木屑,偏着头想了想,似乎觉得不够。于是,她又起身,再次悄悄地绕回后院工具区。
顾言依旧沉浸在凿击声中,并未察觉她的去而复返。
沈星晚屏住呼吸,像只偷食的小猫,快速地又从地上捡起几片形状、大小不一的木屑,攥在手心,然后又飞快地溜回屋前的花盆边。
她将新捡来的木屑,一片一片,围绕着最初那片,错落有致地放在泥土上。有的竖着插进土里一点点,有的平放着,有的半掩着。
她蹲在花盆前,仔细地调整着这几片粗糙木屑的位置和角度,神情专注得如同在插花。阳光照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心和认真摆弄的手指上。
当她终于觉得满意,停下手时,那个原本空无一物的花盆里,已经“生长”出了一小片用粗糙木屑拼凑出的、抽象而奇异的“景观”。它们不再是废弃的边角料,而是在泥土的衬托下,呈现出一种原始的、充满力量感的美。
她看着自己的“作品”,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一个清浅的、带着点满足和狡黠的弧度。
就在这时,后院里那铿锵有力的凿击声,毫无预兆地,戛然而止。
持续的余音仿佛还在空气里震颤,突如其来的寂静显得格外突兀。
沈星晚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心里猛地一跳。被……发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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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心虚地站起身,下意识地扭头望向通往后院的方向。
然而,并没有脚步声传来。只有一片深沉的、如同暴风雨前夕般的寂静,从后院弥漫开来。
他停下了工作。为什么停下?
沈星晚的心莫名地提了起来,那点小小的满足和狡黠瞬间被一种微妙的紧张感所取代。她捏着裙角,犹豫着,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好奇,踮起脚尖,悄悄地、一步一步地,再次绕回了后院。
雨棚下,顾言依旧坐在那个木工凳上。沉重的凿刀放在一旁的工作台上,刃口还闪着冷硬的光。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绷紧的下颌线,和那只搭在膝盖上、还沾着新鲜木屑的大手,指节微微蜷曲着。
他面前的巨大木料上,那个深邃的榫眼已经基本完成,边缘锐利整齐,像一道沉默的伤口,又像一座等待契合的堡垒。
整个庭院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阳光移动的声音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响。
他静止在那里,如同一尊突然被按下暂停键的、充满力量的雕塑。
沈星晚站在几步之外,屏住呼吸,不敢靠近,也不敢出声。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停下,是累了?是遇到难题了?还是……察觉了她刚才孩子气的小动作?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
就在沈星晚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无声的压力,准备悄悄退开时——
顾言搭在膝盖上的那只手,忽然动了一下。
他的指尖,极其缓慢地、捻起一小撮沾在裤腿上的、极其细微的木屑粉末。然后,他抬起手,将指尖那一点粉末,递到鼻尖下,极其轻微地、嗅了一下。
动作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
然后,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目光,越过工作台,越过那些散落的粗糙木屑,精准地、毫无偏差地,落在了站在几步之外、屏息凝神的沈星晚脸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了之前凿击时的冰冷专注,也没有了寻常的沉静无波。而是翻滚着一种沈星晚完全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有一丝讶异,有一丝探究,有一丝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极其深沉的、几乎能将她吸进去的专注。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足足有三秒。
然后,他的视线微微下移,落在了她那双刚刚摆弄过粗糙木屑、还沾着一点点泥土和木屑碎末的手指上。
沈星晚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手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顾言的目光再次抬起,重新锁住她的眼睛。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所有的复杂情绪在瞬间沉淀下去,化作一种比之前更加幽深、更加难以捉摸的暗沉。仿佛无声的惊雷在那片深海中炸响,最终却只余下更加汹涌的暗流。
他极其缓慢地、站起了身。
高大的身影在雨棚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没有再看沈星晚,也没有再看那未完成的榫眼。只是沉默地转过身,脚步沉稳地,朝着屋子的方向走去。
经过沈星晚身边时,他没有停顿,甚至没有侧目。只留下一股凛冽的新木气息和一丝极淡的、属于他身上的汗味,混合着雨后清新的空气,萦绕在沈星晚的鼻尖。
沈星晚僵在原地,看着他沉默离去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手心里沁出了细密的汗。
他……到底怎么了?
是因为她捡了那些木屑?还是因为她打扰了他的工作?
抑或是……他看到了她放在花盆里的那个幼稚的“作品”?
一种混合着不安、窘迫和巨大好奇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住了她。她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屋前那个空花盆的方向。
阳光正好,落在那些粗糙的木屑上,将它们温暖的深褐色泽照得发亮。
而那个沉默离去的男人,他那最后看向她的、深不见底的眼神,却像一道更加深刻、更加难以磨灭的刀痕,猝不及防地,凿在了她刚刚恢复平静的心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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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薄荷与刀痕[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