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从未主动踏出过庄园的界限。
那堵墙,不仅分隔了空间,也分隔了他认知中的“安全区”和“未知”。
“怕什么呀!”沙乐儿看出他的顾虑,一把将他拉起来,“有我在呢!保证把你全须全尾地带回来!走啦走啦!”
她的手掌温热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牵引力。
查拉特被她拉着,跌跌撞撞地穿过一小片低矮的灌木丛,来到一处相对隐蔽的围墙根。
这里有几块松动的石头,显然是沙乐儿长期“进出”的“专用通道”。
沙乐儿动作麻利地先爬了上去,骑在墙头,朝他伸出手:“快上来!我拉你!”
看着少女伸出的手和墙外那片葱茏的绿色,查拉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握住了那只手。
沙乐儿的手很有力,用力一提,查拉特借力蹬着石头,有些笨拙却也顺利地翻过了那道禁锢了他十几年的高墙。
墙外的世界扑面而来。没有了庄园里修剪整齐的草坪和精心培育的花卉。
只有肆意生长的野草、低矮的灌木和远处连绵的田野。
空气似乎都更自由、更野性一些。
沙乐儿说的那条小溪就在不远处,在阳光下像一条流动的银带,反射着粼粼波光。
溪水淙淙,带来一阵清凉湿润的气息。
“快看!”沙乐儿像只小鹿般轻盈地跑向溪边,蹲下身,用手掬起一捧清澈的溪水,猛地泼向还有些发怔的查拉特。
“呀!”冰凉的溪水瞬间驱散了查拉特身上最后一点暑气,也让他彻底回过神来。
他看着沙乐儿恶作剧得逞后得意洋洋的笑脸,心头那点犹豫彻底消散,也学着她的样子,捧起水回泼过去。
“哈哈!反击无效!”沙乐儿灵活地躲开,笑声在溪谷间回荡。
两人像两个孩子一样在浅浅的溪水边追逐嬉闹起来。
水花四溅,打湿了他们的裤脚和衣襟。
查拉特苍白的脸上因为运动和兴奋染上了健康的红晕,碧绿的眼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里面盛满了许久未见的、纯粹的快乐。
沙乐儿的紫发被水打湿,贴在脸颊和脖颈上,水珠顺着她光洁的皮肤滑落,笑容比头顶的太阳还要耀眼。
玩累了,他们就并排坐在溪边一块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大石头上,光着脚丫浸在清凉的溪水里。
沙乐儿变戏法似的从裙子的侧兜里掏出几个用树叶包着的野浆果,红彤彤的,带着山林的气息。
“喏,尝尝!我早上摘的,可甜了!”她塞给查拉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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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拉特小心地拈起一颗放入口中,牙齿轻轻一碰,酸甜的汁水瞬间在口腔中爆开。
带着阳光和泥土的芬芳,比他吃过的任何庄园温室里培育的珍果都要美味。
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像一只被顺毛撸舒服了的猫。
沙乐儿看着他满足的样子,咯咯直笑,自己也塞了一颗,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怎么样?
比你们家那些什么水晶葡萄、黄金蜜瓜好吃吧?这才是夏天的味道!”
查拉特用力点头,看着沙乐儿被浆果汁染红的唇角,心跳又悄悄快了几分。
他犹豫了一下,从自己的工具小包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已经完成的木雕——一只圆滚滚、憨态可掬的小鸟。
只有拇指大小,却羽毛纹理清晰,活灵活现。
这是他前几天随手雕的,觉得它很像沙乐儿叽叽喳喳、充满活力的样子。
“给……给你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小鸟递过去,不敢看她的眼睛。
沙乐儿惊喜地接过,放在掌心仔细端详,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喜爱:“哇!好可爱!给我的?
查拉特,你太棒了!”
她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小鸟,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别在了自己有些松散的衣襟上,“看!我的专属徽章!
以后我就是璃歌·沙乐儿,查拉特牌小鸟的拥有者!”
她孩子气的宣言让查拉特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心底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暖流。
他看着别在她衣襟上的那只小小木鸟,仿佛看到了一部分自己笨拙的心意,被她如此珍视地佩戴在了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阳光西斜,将两人的影子在溪边的草地上拉得很长。
蝉鸣声更加响亮,仿佛在为这宁静的午后伴奏。
沙乐儿晃着脚丫,溅起细小的水花,忽然指着天边一朵奇形怪状的云说:“查拉特,快看!
那朵云像不像你上次雕给我的那个歪脖子木飞机?”
查拉特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朵云确实有几分神似。“嗯,是有点像。”
他低声应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的侧脸上。
她的睫毛很长,鼻尖上还有一颗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痣。
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喂,”沙乐儿忽然转过头,正对上查拉特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她黑亮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的意味,“查拉特,你刚才……是不是在偷看我?”
查拉特的脸“腾”地一下又红透了,像煮熟的虾子,慌乱地想要辩解:“我……我没有!我在看……看云!”
“哦?看云?”沙乐儿拖长了调子,身体又往前倾了倾,紫发几乎要扫到查拉特的鼻尖,带着阳光和溪水的清新气息,“那云……有我好看吗?”
她故意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
少年只觉得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蹦出来,血液似乎都涌上了头顶,烧得他晕乎乎的。
他不敢直视那双近在咫尺、笑意盈盈的黑眸,只能慌乱地垂下眼帘。
盯着自己浸泡在溪水里、被水流温柔冲刷的脚趾,声音细若蚊呐:“……你……你好看……”
沙乐儿看着他窘迫得快要冒烟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清脆爽朗,惊起了溪边灌木丛里的一只翠鸟。
她一边笑一边用力拍着查拉特的肩膀:“哈哈哈!查拉特!你太可爱了!脸皮比刚剥壳的鸡蛋还薄!”
查拉特被她笑得更加无地自容,却又无法生气,只能红着脸,任由她拍打。
夕阳的金辉洒满溪谷,将少女明媚的笑靥和少年通红的耳廓,连同那潺潺的流水、摇曳的野草,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近乎永恒的琥珀色。
空气中弥漫着浆果的酸甜、溪水的清凉、青草的芬芳,还有少年人未说破的心跳与悸动。
这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盛夏午后。
没有惊心动魄的冒险,没有刻骨铭心的誓言。
只有木屑在阳光下飞舞,溪水在脚边流淌,少女的笑声在风中飘荡,和一个笨拙少年藏在木雕小鸟里、藏在每一次脸红心跳中的、最干净也最炽热的倾慕。
然而,这份浸透了阳光与青草气息的寻常,这份被溪水濯洗过的、不掺杂质的陪伴与欢笑,却如同树影下被精心打磨的木纹,深深地镌刻进了时光的深处。
在未来的无数个日夜,无论是高居圣座手握权柄,还是独对孤灯沉湎回忆。
这琥珀般的夏日碎片,都将成为奥雷琉斯·查拉特灵魂深处,永不褪色的、唯一能抵御无边寒夜的光源。
它提醒着他,自己也曾如此真实而笨拙地活过,爱过,像一架最朴素的木飞机,在某个被阳光晒透的午后。
短暂地、却无比自由地,越过了那堵名为命运的高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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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教外传:唯一的王国[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