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这把枪指向了许濯脸颊上的伤口。
那是刚才子弹所留下的痕迹,不轻不重的擦痕带着温热的血液,正沿着切口淌下,和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然后——枪口往右偏了偏,对准了他手臂上的芯片。
银徽章流淌着暮色,跟着黑漆的手\/枪一起,倒映在许濯的眼底。
但即使这样,他依旧面无表情,并没有因为刚才那一枪而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此时夕阳沉至地平线以下,只留下淡淡的粉紫色。
枪口的空洞处还残留着硝烟,像一个扑杀许久的恶狼在进行短暂的憩息,以及,等待主人的再次命令。
而这一回,就轮到了许濯。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他没有动,只是微微抬头,平视面前的男人。
徽章,执行权,二区。
面前男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现今异能组织里唯一的人类长官,顾呈晔。
尽管本质上是血肉之躯的人类,但地位,立场,阵营几乎完全对立——他是异能组织的一员,也是少有在组织内拥有最高执行权的长官之一。
传言他冷漠,戏谑,嗜血成性,可以轻易决定受验者的生死,也有传言说他面对受验者时,丝毫没有身为同类该有的怜悯与同情,杀戮果断。
唯一和人类产生联系的,可能就只剩下深埋在手臂的数据芯片。
男人慢慢扣动了扳机。
“砰!”
鸦雀惊动。
大片血色从男人的眸底漫开,沿着芯片的边缘,一点点渗进土地。
似乎还带着人类试验者的余温,电子板彻底和皮肉分离。
从弹口开始,裂口逐渐向外爬满整个芯片,零星的火光从这些蜘蛛网状的碎裂处迸溅、燃烧,数秒后,芯片化成了焦炭,彻底混入砂石中。
可能是没想到顾呈晔会如此果断,身后的士兵全部怔愣在了原地。隔了半晌,他们把目光落在破碎的电子板上——
这是花臂青年残存在手臂上的芯片。
顾呈晔的第二枪并没有对准许濯,只是选择击碎了它。
见此状况,身后的70463号长官皱了眉。
他朝拿枪的士兵示意了一下,随后毕恭毕敬地说:“顾上校,这不符合组织定下的法规。”
见顾呈晔没说话,他又继续补充道:“根据围城第32条规定,滋事的试验者需要被就地处决,无论原因……”
顾呈晔漫不经心地听着。
花臂青年的鲜血在此时流淌过来,他只是往那里瞥了一眼,登记处的士兵立刻心领神会,上前把花臂拖走了。
等他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后,顾呈晔收回视线,侧头看向长官。
“我就是规则。”他说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不轻不重,但不知为何,周围的士兵听闻立刻垂下视线,像是要避开任何可能引起的对视,不敢再抬头。
长官欲言又止。
过了几分钟,感到无法再说动什么,这位一直兢兢业业跟在顾呈晔身后的长官便紧蹙起眉头,露出十分不满的神情。
但可能是士兵和受验者都在场的缘故,他不再多说什么,最终扬长而去。
跟着一起离开的还有大批士兵,不一会儿,空旷的试验场入口只剩下几个异能者。他们穿着深黑和红色相间的巡逻兵制服,提着长\/枪,站在顾呈晔身后。
面前的年轻人看上去仍非常脆弱,他的脸颊正流着鲜血,手臂也被溅上触目惊心的红色,衬得更为苍白,无力,弱势——
但那一双灰色眸子,却冰冷得像在冬夜里的一捧雪。
“不害怕吗?”顾呈晔开口问道。
许濯:“你觉得呢?”
顾呈晔眯了下眼睛,似乎对他这样的反应很感兴趣。
“我以为……”顾呈晔停顿几秒,眼底带了戏谑的笑意,“你会和别人一样,跪在地上求我别开枪。”
许濯抬眸看他。
“知道这里闹事什么后果吗?”
“不想了解。”
顾呈晔又笑了,这次没再说什么,他的目光越过许濯,一边擦拭着枪口,一边往花臂倒地的方向走去。
“ID编号2B4371。”他说道,“于围城公历3045年7月11日在内城二区滋事,因此摘去芯片,驱除去外城北区。”
士兵小心翼翼地问:“那执行者是……”
“ID14035,围城二区顾呈晔。”
依旧漫不经心的语气,像是没接受过正规训练的士兵,甚至可以说是懒散、毫无任何纪律性可言,但负责记录的士兵在询问时几乎不敢直视。
就在这时,顾呈晔的视线落在那枚烧尽的芯片上,像是注意到了什么。
他擦拭枪口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往右侧瞥了眼——在这一刻,许濯的目光也跟着注视过来。
那是刚才掉落的钢笔。
被青年踩上的灰印还在,接近笔尖的一小截埋进了砂石,填满了细小粗糙的沙粒。
不知为何,当看到末尾处划痕的数字5时,顾呈晔几乎是无意识地蹙起眉。
平时他很少露出这一类表情,可以说在某些方面,甚至能和那些没有情感的异能者媲美,因为无论做什么试验,都检测不到他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周围的士兵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们面面相觑,看着平日跟随的长官站立良久,然后摸着下巴蹲下身,朝那支钢笔伸出手——
就在这时,一旁的影子覆过来。
啪!
响亮的声响。
许濯一下抓住了顾呈晔的手臂。
借着惯性,他利落地锢住对方的小臂,迅速侧身,抽出小刀猛地抵在他的脖颈上——几乎是一瞬间,无数枪支举起,对准了许濯!
“别碰它。”许濯冷然开口。
他的力道不大,但像是被训练过那样,精准、分毫不差。
刀尖的位置不偏不倚抵在对方最脆弱的动脉处,跟着血管跳动的节奏稍稍颤动。仿佛稍一用力,就能彻底刺穿对方的血管。
顾呈晔并没有后退。
就像那把刀没有架在脖颈上那样,他的神色依旧,眯眼看着许濯。
直到身后传来士兵们细微的枪械声,他才抬手,指腹抵在刀背上,把刀尖往右偏了偏:“下次出手,记得快一点。”
许濯从顾呈晔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以及身后沉落的日暮。
不知为何,他微蹙起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此时沿着神经传达过来,就好像……这把刀在之前也这样被使用过。
不知过了多久,许濯垂眸收了刀。他的余光顺着刀柄垂落的方向望向那支钢笔,半晌,和小刀一起收进口袋。
再抬眼时,眸子就恢复了往常的清冷,不含任何温度。
顾呈晔眯起眼睛:“就不怕在闯关的时候丢了?”
“不用你管。”
顾呈晔“啧”了一声,他的指尖轻抹着脖颈上的切口,眼底逐渐变得深邃,但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神情。
“那就可惜这支笔了。”他略带遗憾地耸肩,“祝你好运。”
这话实在算不上祝福,再加上语气,可以说充满玩味与讽刺。
尽管围城的试验场开设了很多类型,但无一不是高难度和低生存率——这是异能组织口中的一种调控方式,经过计算就能以最佳模式收集到人类各方面的数据,再上传入库,进行分析。
因此所有人都害怕这句话。
尤其每当看到它完整出现在关卡开头的时候,就如同梦魇,纠缠着度过关卡里的每一个日夜。
但和以往求饶的受验者不同,许濯毫不畏惧,不客气地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他抬起薄薄的眼皮,平静地说:“有一个问题。”
顾呈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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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日落之城[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