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迢迢,这日,鱼火客终抵达易城。
黄昏时,她心事重重地走在了这座城里最大的一条河流堤岸边。她混在人群中,眸子时不时瞥向遥远的河对岸,那里一片蓊蓊郁郁,一座高墙环护的水榭展露出微微一点轮廓。而她远眺的目光在其间扫来扫去……
她正瞧得发愣,一个挎着花篮的老妪忽挡在她面前:“小姑娘,来一枝吧。”
她一偏头,鼻端猛一阵幽香袭来,凝眸朝老妪伸出的手望去,她瞧见,老妪手举着朝她捧来的乃一束小白花。细长的枝蔓,深绿的叶,洁白的花,九片花瓣托举着紫红的花心。
小小白花,她才看一眼,心头不禁浮想联翩。这花,她识得。乃时下南方盛产的“天女木兰”。
她当即想,易城乃北方之国的燕境,并非天女木兰盛产之地,能采来这种花,必是在原始森林腹地探险而得!这卖花人不容易。
“挺好看!”她客气地赞一声。
“小姑娘生得更好看,买一枝呗。”
可她听此言,却只是淡淡一笑。
“谢啦,老婆婆,我不喜装扮。”
据她所知,天女木兰在市井里一直挺时兴,不少女子将之买来戴在头上。一来香气可解暑气,二来花容更添女子的娇媚。赶时髦不是她的个性,一扭身,她直朝着前方行去了。她走开好几步后,一回身,又看见了卖花老妪。
“我真不买。”
“小姑娘是想去什么地方吧……”卖花老妪突然奇怪地道。
鱼火客身子微微一僵!心中戒备道,这老妪好奇怪!何故来缠她?
当即道:“我就随便看看。”
可,接着,她听见卖花老妪讲话的口气更怪了:“小姑娘怕不是随便看看那么简单哟……”
“那我走,不看了。”她扭身就要溜。
“诶,小姑娘,慢着!”
“怎了?”
顿住脚步,她瞧见,老妪先是深瞥一眼她,而后,忽的摇臂一点河对岸远处那水榭,接着对她道:“若老身能完成姑娘的夙愿,帮姑娘进到那里边去呢,小姑娘,你还急着走么……”
她霎时心中高度警觉,这老妪为何会这样说?此番她沿河看风景,行为举止谈不上多怪诞,属于乃一普通游客身份,老妪凭什么说她想去那?依据何在?
“我哪也不去,就随便看看。”她试探道。
“怕不是吧,河对岸那水榭里,姑娘也不想去?”
她愣怔怔望着卖花老妪,沉默了。
老妪掩嘴一笑,继续道:“嗨,谁人不知那水榭里住着盛世美颜的齐国质子田劈疆。在我大燕,不知多少你这样的姑娘梦想和那绝世风流的公子结缘。方才老身分明瞧见姑娘望着那方向愣神,姑娘既敢于此地隔河逗引,又何必遮掩?”
原来如此!霎时鱼火客心中哭笑不得,这老妪竟将她看成那种不切实际的肤浅少女了。
老妪又道:“这齐国太子长得人中之龙也罢了,更是个风流种,‘厮混我大燕几年,招了无数少女入那水榭里享乐,且对每个温柔过的女子都报酬不菲,姑娘必是依着这传闻来奔前程的罢。”
鱼火客一时语塞,对老妪当前所言,这一路来她虽略有耳闻,可没想竟是妇孺皆知的事实。强行压下心头的屈辱和愤怒,她当即镇定下来。她想,这老妪似乎挺有门道,还说可帮她进入那水榭,助她“奔前程”!对此,她内心虽十分怀疑,可看老妪一脸笃定又自负的神情,不由得激起她强烈的好奇心。此番来大燕,来到这易城浩浩荡荡的大运河边流连、闲逛,她确有一个目的。和老妪猜测的一样,进入那齐国质子田劈疆居住的水榭。当然,进入水榭,她可不是想去跟田劈疆温柔一番,乃是另有目的。
悄悄松一口气,她当即违心地应道:“是……是吧。那又如何?”
“那小姑娘跟老身走罢,保你心想事成。”
鱼火客尚来不及反应,眼瞅着老妪已扭身离去。
她愣愣看着对方的背影,心道,眼下邂逅的这老妪,虽来历古怪,目的不明,可若真能帮到她呢?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机会。虽然很渺茫。
沉吟一瞬,她做了个“鲁莽”的决定,抬脚于是跟了上去。
不知不觉至了酉时三刻,天昏暗下来了。
而鱼火客跟在卖花老妪身后,已步入一个偏僻寂静的短巷子中。
游目四顾,鱼火客看见,此短巷,除她和老妪所站的宅门半遮半掩,巷中其余人家都大门紧闭。她一瞬间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这老妪是个什么人了。闹市,民宅半遮半掩,极可能乃做勾栏营生的暗娼之地,则,眼前老妪难道是个老鸨?
她眼睁睁见老妪“嘎吱”一声推开宅门熟门熟路抬脚迈了进去,一扭头,冲身后的她道:“进来罢。”
她当即一怔,内心有一瞬间犹豫……倒不是怕这可能是老鸨身份的老妪养了打手一会要对她用强,逼良为娼。她依旧好奇,即便老妪是老鸨,又有何法子可送她入那水榭?还是,这只是老妪为拐带无知少女而编造的一个拙劣谎言?若是,那她也不怕!
这般想着,她已尾随老妪进入。
越过天井,跟在后的她远远瞧见,先于她进入正厅的老妪立即被一个中年美妇迎着在一旁坐下了,那美妇大大的嗓门嚷道:“哎呀武婆婆,可累着您了,今日可有收获?”
叫武婆婆的卖花老妪摇臂一点,指头直朝着刚进门的她戳来:“诺,就是她了。”
鱼火客不动声色,继续往里走。不一会,入了正厅。
她脚步刚站稳,中年美艳妇人立即手捧一盏油灯朝她靠近,看货物一样盯着她就不停打量起来。而她任由对方“打量”,直挺挺站着,不时还大方回视。
“哟,好凶的丫头!”中年美妇好似被她过于镇定的眼神吓到,嘀咕了一声。
武婆婆干笑一声,道:“金花妈妈莫恼,这小姑娘可是个标致的美人坯子,不过欠点调教。不妨事。”
叫金花的中年妇人腻人地笑一声,点头,眸子重转向她:“小姑娘,你叫什么?”
至了这刻,鱼火客大略晓得,她大概是入了火坑了,霎时对武婆婆承诺的可进入水榭的话,已完全没了信心,当即嚣张地道:“你们这是娼寮吧!”
武婆婆听得直摇头。
妇人金花更是哈哈笑:“小姑娘,你方才随武婆婆进入这巷子,可见老嫖出没?”
鱼火客一时陷入回忆,心头疑云四起。还别说,自她进入这巷子,不但没见任何男性嫖客流连,巷子也凭的寂静了些,甚至有些阴森。按理,娼寮现下正是开市之际,此巷若真藏了娼妓馆子,断不可能不见一个客人。古怪!难道判断有误?她不确定了……
她于是摇头。
妇人金花手中油灯一晃,摇臂点了四周一圈,又道:“小姑娘入此宅,可曾听见任何淫声浪叫?”
鱼火客再次摇头。
妇人金花移动步子来到她身侧,又是细细一顿打量,道:“小姑娘,妈妈告诉你,这儿,可不是什么娼寮哟。”
“那是?”鱼火客追问。
这时,武婆婆忽的起身,匿入正厅后面不知做什么去了。而其离开的那座位上剩了一篮子天女木兰。微风吹拂过,闹得满室都是香气……
鱼火客闻着花香,正等待答复,却见唤作金花的妇人走近那篮子花,放下油灯,取了一束在手,转身又朝她靠近过来。
“这个地方么,是个好地方。”金花朦朦胧胧地道。
鱼火客道:“我也不管你们这是什么地方,武婆婆说可以帮我入那齐国质子水榭,我才来的。你们若办不到,恕本姑娘不奉陪了。”
金花笑道:“小姑娘何须如此心急!你要入那水榭我们这多的是机会,就看你有没有资格了。”
“什么资格?”
金花手一伸,将天女木兰递上前:“先把这个摘两朵戴了吧。”
鱼火客神情一怔,满头雾水。心道,戴朵小花不妨事。当即伸手接过了金花递上前的天女木兰。她将此花擎在手中在鼻端虚晃一圈,装模作样嗅了嗅,又垂臂放下了。她改变主意了,只握着,并不照办真戴起来。
金花不满道:“小姑娘你再这样放肆,可要吃亏了!”
可鱼火客面无表情,丝毫不惧威胁,只想着解惑,继续问:“说吧,你们到底怎么帮我入那水榭?”
金花眸子眯了眯,脸一瞬间冷下来:“小姑娘,听清楚了,你现在进入的是‘坐坛府!”
鱼火客摇头表示不解。
金花突的抚掌“啪啪啪”三声,霎时,一票高高壮壮的汉子涌入,挤满了这正厅。
鱼火客警觉地环视一圈,看着这些凶神恶煞似的大块头,心下冷笑,好家伙!养了这样多打手!霎时她完全明白,这地方确凿是一火坑无疑了!坑得就是她这样的“小姑娘”。
她不动声色,淡然问道:“还请妈妈详细说说这地方为何叫‘坐坛府?”
金花得意地道:“呵,这个么,不急,你总会知道。你不是要进那水榭么,妈妈的确能如你所愿。不过,首先你要有资格。这资格么,就是经我们‘坐坛府一番调教,练十个月坐坛功。届时自有管事的来接你们这些学成的人去奔前程。”
鱼火客听得云里雾里,大略晓得,这地方叫坐坛府,怕和那坐坛功息息相关,当即又问:“练什么‘坐坛功?”
金花狡黠一笑:“怎的?急着见识一番了,不急不急……看小姑娘挺凶,缺乏管教,还是先让妈妈给你顺顺气,待你服服帖帖了,才好修炼我们坐坛府的坐坛功哩。”言毕,眸子一冷,冲那些环绕鱼火客的壮汉
第一章:坐坛奇技[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