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给自己取过一个笔名。他在他看过的那些书上发手写弹幕,或者在空白处写大篇笔记时,都是用笔名,常常会在篇尾写上“某年某月某日常生记。”
姐姐把那些笔记和爷爷开的药方对比过,确定那就是爷爷记的,而且推论出为什么他会取这个笔名,因为爷爷喜欢关羽关二爷,关羽字云长,但是曾字长生,长生,常生。
原来,爷爷是有墓碑的,当时村子里的人识字率很低,更别说会写小篆的,说不定这碑还是爷爷自己刻的,只是最后没能用上……
“这里有生卒年,”邵许不甘心的又对着照片看半天,有了新发现,念道,“1928年8月12日——后面的字被磨了?”
我拿过来看了看,确定这就是爷爷的墓碑,因为爷爷比奶奶小了一岁,这么推算生年就对上了。
我看到眼睛发了酸,才说:“不是被磨了,是根本就没刻,因为那时人还在世,所以只刻了出生年月日。”
我更加觉得这是爷爷还在世的时候,自己给自己刻的,他去世后,别人不会刻或者懒得刻,就空了一块,甚至这碑干脆连用都没用。
据说爷爷是冬天去世的,我几乎能想象到那个场景,天寒地冻时节,爷爷抱着石碑刻着,时不时咳嗽几声,拽一拽披着的破大衣。最后他缩在病榻上,床底放着自己刻好的石碑,他有气无力的交代着奶奶,让她将自己被埋葬后,记得把石碑立在墓前。
他想的也许是,让我们这些后人日后能够准确祭拜,也许是,盼着将来能有知己看到他的墓碑,读懂那些小篆后,望着墓碑会心一笑。
等他去世后,奶奶哭天抢地和一众亲戚把他抬出去,用一口简陋的棺材把他葬入荒地,他的坟和无数没有墓碑的坟一起立在那里,他刻好的碑还扔在床底下,没有人去想,也没有人去动,因为没有人在乎……
等到荒地要用的时候,那些坟早已分不出谁是谁,它们的家人也不知道怎么区分认领,最后索性都一齐封在水泥底下。
那个碑,也许是奶奶后来看着心里不舒服,就埋在了自家地底。也许是平坟的时候听别人说:要是有个碑,也不至于分不清亲人的坟。奶奶怕别人发现现成的碑后责备她,索性就在家里掘了个深坑,把它埋了进去。
毕竟在奶奶看来,墓碑这事完全没意义,不拿去垫脚就算是对亡夫最后的尊重了。
即便我自认为自己已经很现实,没有信仰,没有任何情怀,但此刻还是眼睛发酸,似乎有什么戳了下我心里的开关,让它突然矫情起来,我竟然想为没见过面的爷爷哭了。
直到邵许把一张纸巾递到我面前,我才发现我已经哭了,眼泪滴在了手机旁边的桌子上。我接过纸巾,若无其事的擦了下眼睛,为了避免尴尬还很响的擤了下鼻涕。
“谢谢啊。”我瓮声瓮气地说。
邵许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你爷爷墓碑的周围怎么这么乱,是祖坟遭破坏了吗?”
第62章 我是不是,应该去拜拜他?[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