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拱手谦谢，见他身穿熟罗长袍，面目与那渔人依稀相似，只是背厚膀宽，躯体壮健。
汤子澈与舒十七暗暗相视了一眼，想必此人就是陆乘风之子，陆冠英了吧……
郭靖拱手施礼，问道：“请教陆兄大号。”
陆冠英拱手回礼，道：“小侄贱字冠英，请五位直斥名字就是。”
黄蓉道：“这哪里敢当？”
汤子澈一行五人一面说话，一面走进内厅，汤子澈与舒十七见庄内陈设华美，雕梁画栋，极穷巧思，比诸北方质朴雄大的庄院另是一番气象，而黄蓉一路看看庄中的道路布置，脸上微现诧异。
一行人过了三进庭院，来到后厅，只听陆乘风隔着屏风叫道：“快请进，快请进！”
陆冠英恭恭敬敬的说道：“家父腿上不便，在东书房恭候。”
汤子澈一行五人转过屏风，只见书房门大开，陆乘风坐在房内榻上。
陆乘风此时已经不是那渔人打扮，而是穿着儒生衣巾，手里拿着一柄洁白的鹅毛扇，笑吟吟的拱了拱手。
汤子澈一行五人入内一一坐下，而陆冠英却不敢坐，只是独自站在一旁，汤子澈看到此景，不禁的点了点彬彬有礼、温文尔雅，果然是大户人家。
黄蓉见书房中琳琅满目，全是诗书典籍，几上桌上摆着许多铜器玉器，看来尽是古物，壁上挂着一幅水墨画，画的是一个中年书生在月明之夜中庭伫立，手按剑柄，仰天长吁，神情寂寞。左上角题着一首词：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这词黄蓉曾由父亲黄药师教过，知道这是岳飞所作的《小重山》，又见下款写着“五湖废人病中涂鸦”八字，想来这“五湖废人”必是那庄主的别号了。
但又见书法与图画中的笔致波磔森森，如剑如戟，岂但力透纸背，直欲破纸飞出一般。
陆乘风见黄蓉细观图画，问道：“黄姑娘，这幅画如何？还请你品题品题。”
黄蓉微微一笑，说道：“晚辈斗胆乱说，庄主别见怪。”
陆庄主也是一笑，说道：“黄姑娘但说不妨。”
黄蓉道：“庄主这幅图画，写出了岳武穆作这首《小重山》词时壮志难伸、彷徨无计的心情，只不过岳武穆雄心壮志，乃是为国为民，‘白首为功名这一句话，或许是避嫌养晦之意。
当年朝中君臣都想与金人议和，岳飞力持不可，只可惜无人听他的，‘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这两句，据说是指此事而言，那是一番无可奈何的心情，却不是公然要和朝廷作对。
庄主作画写字之时，却似是一腔愤激，满腔委曲，笔力固然雄健之极，但是却锋芒毕露，像是要与大仇人拼个你死我活一般，只恐与岳武穆忧国伤时的原意略有不合。
晚辈曾经听人说起过，书画笔墨若是过求有力，少了圆浑蕴藉之意，似乎尚未能说是极高的境界。”
黄蓉侃侃而谈，时而低头惋叹，时而仰头激昂，时而蹙眉疑惑，一下没留住神，一股脑儿的将自己所有想法都给说了出来。
陆乘风听了黄蓉这番真挚之语，一声长叹，神色凄然，半晌不语。
黄蓉见陆乘风神情有异，心想：“我这番话可说得太直率了，只怕已得罪了他。但爹爹教这首《小重山》和书画之道时，确是这般解说的……”
黄蓉便又说道：“晚辈年幼无知，胡言乱道，尚请庄主恕罪。”
陆庄主一怔，随即脸露喜色，欢然道：“黄姑娘说哪里话来？我这番心情，今日才被你看破，老弟真可说得是我生平第一！至于笔墨过于剑拔弩张，更是我改不过来的大毛病，承姑娘指教，甚是甚是！”
陆乘风回头对儿子说道：“快命人整治酒席！”
汤子澈与黄蓉、郭靖连忙辞谢，道：“陆装主不必费神。”而陆冠英却早以出房去了……
陆庄主神采奕奕的问道：“老弟鉴赏如此之精，想来是家学渊源，令尊必是名宿大儒了，不知名讳如何称呼？”
黄蓉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道：“晚辈那懂得甚么，蒙庄主如此称许，家父在乡村设帐授徒，没没无名……”
陆庄主面露惋惜之情，叹息道：“才人不遇，古今同慨啊！”
第143章 谜团[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