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太师没想到秦歆会这么说，顿时就愣住了。
秦歆便将苏六娘和牛四之间的纠葛，说了一遍。
包括牛四平日对苏六娘的种种欺凌，包括牛四要将苏六娘卖进窑馆。
自然，也包括牛四威胁苏六娘，要杀了她娘家全家的事情。
齐芳语先前一直娇养在闺中，从未听过牛四这样没皮没脸，又穷凶极恶的人。忍不住捂着嘴，充满嫌恶地低呼一声：“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的渣滓！他就该早点死才对！”
“芳语姐姐说得没错，世间就是有这样的人渣，简直可笑。”秦歆摇头道，“更可笑的是，苏六娘好不容易从丈夫手里解脱出来，如今还要为这个牛四赔命！”
“为什么？”齐芳语顿时大怒，小拳头攥得紧紧的，“苏六娘被他欺凌了那么久，先前却一直隐忍不发。直到牛四用家人来威胁她，她才愤而反抗。可见苏六娘是被凌虐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才愤然出手的。她都被欺负成这个样子了，难道我大衍王朝的律法，就不能为她网开一面吗？”
齐太师叹了口气，安抚孙女：“芳语，你冷静些。”
齐芳语咬住嘴唇，听话地没有再说话。
“按照律法，杀夫者最轻会判处绞刑，更重的，斩首和凌迟都有可能。”齐太师缓缓看向秦歆，“苏六娘身世可怜，应当会博得几分同情。但顺天府尹是个老成又不愿意得罪任何人的，若无意外，他不会法外开恩，而是会将苏六娘判处一个绞监候吧。”
秦歆颔首道：“正是如此。”
齐芳语却忍不住了，问：“可是祖父，凭什么？”
“没有凭什么。”齐太师嗟叹一声，“律法，便是这样规定的。”
齐芳语梗着脖子，对齐太师的说辞显然不服：“律法？原来对苏六娘来说，这世间还有律法二字可言！为什么牛四平日欺辱她的时候，没有律法来惩罚他。他将苏六娘卖进窑馆的时候，也没有律法可言。他对苏六娘百般殴辱、几乎杀死她，还威胁要将她家里人一同卖进窑馆的时候，律法也没有来过。唯独牛四死的时候，律法忽然就来了，一来就要杀了苏六娘！祖父你说，这难道就是我大衍王朝的律法吗？对苏六娘来说，哪有公平二字！”
齐芳语说得义愤填膺，眼眶发红。
秦歆心里，也对齐芳语的说辞颇为认同。
她无声地伸出手去，抓住齐芳语的手握了握。
齐太师叹了口气，摇头道：“芳语，你休要激动。其实祖父也知道，这个判决说不上公平。但你想想，这律法都是什么人制定的？”
齐芳语蹙眉想了想，不确定地道：“是不是我们大衍王朝立国之时，那些太祖皇帝身边的有识之士，后来的股肱之臣，一起制定的？”
“不错。”齐太师颔首，“可你也要知道，他们除了有识之士这一重身份之外，另外的一重身份，那就是他们娘子的夫君！”
“这……”
齐芳语怔然。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齐太又师道：“按照我大衍的律法，考上举人之后便能免去自己田里的赋税。你却几时见过，农人种田可以免税的？芳语啊，你可要知道，这些律法是读书人制定的。自然，他们也就会注重自己的利益。而苏六娘按照律法必须要死，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
齐芳语终于明白了。
她张了张嘴，神情有着难以置信和沮丧。
齐太师不忍心看见宝贝孙女如此沮丧，安抚道：“你安心吧，祖父会为苏六娘择一块好的坟茔。”
齐芳语咬住嘴唇，不愿意接受这一点。
她抽抽搭搭了半天，忽然一起身一跺脚，跑了。
“芳语！哎，芳语丫头——”
齐太师叫了几声，苦笑起来。
他转过身，摇头失笑地看着秦歆：“秦丫头，你带来的这个案子，可是破坏老夫和芳语祖孙之间的感情喽！”话里却并没有什么苛责的意思。毕竟，这案子又不是秦歆搞出来的。
秦歆笑笑，却道：“太师爷。其实这件事，并非没有转机。”
“哦？”齐太师挑眉。
“我听说，刑部的尚书，是一个很正直的人。任何正直之士听见苏六娘的案子内情，都会像您和芳语妹妹一样，至少有些惋惜慨叹的。”秦歆缓缓道，“所以我预测，若是将这个案子交给刑部尚书来判，还能留下苏六娘一条命。”
齐太师想了想，点头道：“的确如此。那小子的秉性，老夫心里是清楚的。”
第175章 世间竟有如此之人[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