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这把老骨头你也吞得下。”嗤笑的声音:“??杌,你到底是太天真,以为吃掉我就能在这人间继续逗留?”
黑暗中,可怖的兽张开四只细长的瞳孔。
是狰狞的红色。
“你妖核已碎,再不回妖域,只有死路一条。”
饕餮被撕碎了,半个身子滚在黑色的沼泽中,他陷入捕食者的结界,看不清容貌,利爪贯穿骨骼,他听见了满足的低吼。
“想什么呢。”
他的肩膀被咬下很大一块肉,??杌的声音近在咫尺。
“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黑色的烟尘慢慢散落,盘卷成如夜长袍,包裹住夏洲高挑而又充满魄力的身体。他俯下身,伸出冰冷而修长的手,把余挽风残缺的部分拎起来细细地观赏着。
剩下的眼睛充满了恐惧,瞳孔在剧烈地抖动。
“这不可能。”
余挽风孱弱地悲鸣。
“为什么妖力…会…”
弯下腰的夏洲似乎很乐意欣赏余挽风慌张的模样,他俊美的脸庞带着邪气的笑,凤目中流转的光,宛如深海月影。
“看来,你的主子也抛弃了你。”
夏洲一松手,最后的残块也追去了无尽的黑暗中。
“毕竟,他的妖怪不止你一个。”
……
……
苍穹间寒风呼啸,大路只剩下黑与白,不知通往何方。
煜都如同一座死城,在皑皑大雪间淹没。
身后的动静越来越远,前方有侍卫列队两侧。
火盆中跳跃着猩红的火光,把通往神坛的路化作满目血色。
白璃步伐慢了下来,他双眼直视前方,即使周围的侍卫都发现了他,他也全然忘记逃跑。
因为,他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白烈身披着银色战甲,屈膝半跪在神坛前方,那把威猛的银枪从他后背刺穿,枪锋深深扎进地面,枪柄屹立于无尽大雪间,把翻腾的火焰映闪成不灭的锋芒。
“你叫白璃,对吧。”
列队侍卫之中,薛青青出列,一步步向他走来。
白璃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看见周围的侍卫随薛青青一同动身,他跌撞着后退,险些摔倒在地。
“你爹受妖所惑,企图引起骚乱,他曾是所向披靡的将军,落得如今下场,我很遗憾。”
薛青青看着白璃,然后目光往下,盯上白璃死死抱着的人头。
“你手里抱着的,是通缉犯的人头,把他交给我,你还能将功抵罪。”她朝白璃伸出手。
白璃一个劲摇头,他眼睛哭肿了,眼中只有恨意,他不信任任何人。
他只能逃。
可是,他又该往哪里逃?
他呆呆地看着远处父亲的身影,脚步一点一点地向后退。
直到——身后有人扶住了他,力气不大,却像是莫大的支柱,让他在坠入深渊的前一刻,站稳了身子。
“跟着我,别怕。”
耳边响起温和的声音,那人一身白衣,不沾半点污秽,他将白璃挡在自己身后,抬眸之时,金色的光纹瞬间绽放,两侧侍卫纷纷止步,谁也不敢再靠近,但他们终究没能逃过转瞬成型的法阵。
妖邪、恶鬼、诅咒、亡魂。在滔天净火之间,无人能逃。
那是世间最纯粹的色彩。
侍卫们浑身灼伤,原形毕露,人皮之下藏着的竟然是黝黑的骸骨!
“告诉我,煜都究竟还有多少人是活人?”蔚凌看着净火烧灼的尽头。
薛青青手持长剑,立于火海之中。这是蔚凌设下的结界,妖邪无法久留。她还在那里,看来至少还是活人。
“净火法阵,恐怕这世上也只有你能使了。”薛青青脸上带着凄然的笑,她回过身去,看着祭天神坛:“人们都说你与妖邪勾结,现在看来…”
蔚凌与她无话可说,听之感慨,却是无力之致。
他回头去看白璃,白璃惊吓过度,眼中依旧倔强坚强,他脸上满是血,手臂颤抖,抱着沈非欢的头就像抱着一根救命稻草。
“小白。”蔚凌安慰他:“放松点,先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来。”
白璃睁着眼睛看,表情迷茫,若有所思。
“放心,他死不了。”蔚凌耐着性子说:“但是你把他憋在怀里,他也活不过来。”
白璃已经听了很多人说什么死不了,可是正常人哪儿能理解,他依旧后退,坚决不把沈非欢让给任何人,退了几步,他见蔚凌没有继续靠近,此刻正是逃脱的绝好机会。
于是,一溜烟的,白璃又跑了。
薛青青在旁边看了半晌,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也有被人怕的时候。”
蔚凌:“我素来不招小孩子喜欢。”
“是吗?”薛青青笑了笑:“曾经…小孩子倒是挺喜欢我的。”
苍白的天穹之下,乌云在无声的流动,蔚凌转过头,看她笑意一闪即失,那双沉去了光明的眼睛好像稍微找回了些许温和。
也不知程英桀走后她都经历了什么,眼前的人犹如行尸走肉,却又在坠落的边缘苦苦挣扎。
“保护好白璃。”蔚凌对她说:“剩下的交给我来做。”
“你就不怕我杀了他?”薛青青收敛了笑意:“他是白家遗孤,是顾萧的狗,我没理由让他活。”
蔚凌道:“这可不是招小孩子喜欢的人会说的话。”
薛青青盯着他:“那是曾经,不是现在。”
“曾经和现在有什么差别?所做之事皆从心,如今顾萧已死,白家也从未做过伤害薛家的事。”蔚凌面朝神坛,看着不远处被银枪贯穿在神坛之前的孤狼。
“你是凡人之躯,而非魑魅魍魉,你再好好想想吧。”
*
【煜都祭天神坛】
顾煊承在祭天大典的神坛前,四盏净火在四个方向熊熊燃烧。
大雪纷纷扬扬,神坛上却是干干净净,侍卫们手忙脚乱,把一些黑衣人的尸体往祭坛上堆,血从他们的身体里渗透出来,沿着祭坛的纹路流淌,形成纯白世界里鲜艳的红色。
白烈在法阵的正中间。
他体内的混沌不知是死是活,至少此时还归于沉寂。
袁椿来时,表情看着有些献媚,不等她说话,顾煊承便猜到了结果。
“殿下,煜都我们已经翻了遍,就是找不到??杌的身影,不过他能躲过太历院的眼睛也说明他妖力大伤,未尝不是件好事。”袁椿一边说一边观察顾煊承的表情,见顾煊承眼中没有怒意,她才故作坦然地说:“等我们完成法阵,驱散亡魂,这些依靠祭品残留的妖物自然都会消失,我倒是觉得,找不找到他也没那么重要。”
顾煊承轻笑一声:“你以为我要杀他,只是单单因为它是凶兽?”
袁椿快速眨着眼睛,嘿嘿一笑:“不以为。”
“找到他,哪怕只剩一根毛也要找出来。”顾煊承转过脸,背对光,五官沉入阴影里:“我要让师尊知道,他在我手里不过蝼蚁一只,这等低俗之物,怎能染我师尊清白。”
不妥。
这分明是在挑起事端。
袁椿脸上在笑,心里却是连连否决,蔚凌和夏洲的事不是秘密,顾煊承这般玩火,袁椿担心他早晚会自焚。
正在这时,蔚凌来了。
袁椿一见那白衣飘飘的大仙尊,心里的退堂鼓就是叮呤哐当不消停。
“师尊,你看。”顾煊承两三步迎上去:“我们正在追捕煜都城中的东境人,他们身带邪术,需要画阵压制…”
他准备了很多种回应蔚凌疑问的答案,他相信蔚凌能够理解他。
“师尊,我一定会让这些恶徒从人间消失,待我登基,煜都迎来太平,你随我留在宫中,再也不受妖邪骚扰。”
说完他朝旁边发愣的袁椿递了个眼神,袁椿受惊一愣,旋即连连点头,马不停蹄地开了遛。
火光闪烁,藏在阴影深处的是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蔚凌走到白烈身旁,低头确认他的状况。此时他浑身都爬满了妖纹,黑发散下,看不清面容。
“凡人这个伤势已经凶多吉少,但这把枪有封妖之力,把他钉在这儿,是防止他尸体里的混沌逃走。”顾煊承见蔚凌在意,于是很大方地做了讲解。
“煊承,收手吧。”
蔚凌有些疲惫地对他说。
顾煊承一愣,讪讪道:“为什么?”
蔚凌抬起双眼,目光却是跃过顾煊承,看向他身后神坛上堆叠的东境人尸体。
顾煊承会意,无奈地笑了笑:“不会吧,师尊,你是在同情东境人吗?他们把你拉入深渊,把妖邪招来人间,就算我母后死了,父皇死了,他们的恩怨也不会就此了结,任何一个昭阳人都是东境人痛恨的目标。”
蔚凌等他说完,才慢慢地道:“地狱门已经蔓延整个煜都,本以为…它已经失控,可如此看来,不仅是外面的尸骸,连这些守你安危的将士也成了亡魂傀儡,顾煊承,你已经完全驾驭地狱门,却依旧肆无忌惮地屠杀,你到底在向谁复仇?”
岳尔珍死去不足半日,地狱门已经成长到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地步。
更可怕的是,蔚凌发现地狱门并没有失控,这一切都被顾煊承完美地驾驭着,是他让地狱门召来发群亡魂,覆盖煜都,此时此刻的所有人都是落在蜘蛛网上的猎物,等着被他一口一口撕碎。
顾煊承好像极易受刺激,刚才还在笑,现在又脸色僵硬,握着钢扇的手指关节发白,似乎很紧张:“原来你在担心这个…”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死人…比活人听话,不用吃饭,不用疲惫…没有仇怨,也没有欲望,师尊,我有一支最强的军队,那些活着的人只会让我无限恶心,我让他们在睡梦中死去,从今以后世间安宁,只有你我,这不是挺好吗?”
原本他不打算把这个念头告诉蔚凌,可蔚凌不是傻子,他骗不过。在刚才短短的几句话时间里,顾煊承寻着理由说服自己,他没做错,也没胡说八道,他希望蔚凌可以理解他,至少别再用这么冷漠的眼神看他。
“师尊,我知道你一定会觉得我疯了,可是…倘若不是我,他们的结
第 176 章 湮灭[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