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刚走出产科大楼,便看到李柏舟坐在门柱下面大概半人高的平台上,嘴里叼着根烟,两只脚垂在空中,身上的衬衫被春日的微风轻轻吹起。
天空澄澈,日光和煦,偶尔有鸟儿掠过楼顶。
如果不是在此时此地,这画面算得上十分美好。
如果不是柳叶刚从逼仄嘈杂的病房里出来,如果不是刚刚看着张宣被推进手术室,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关于生死的抉择。
柳叶慢慢走上前,叫了声“舟总”。
这风吹到她身上,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天气还是有些冷的。
李柏舟的外套可能还留在张宣的妈妈肩头,刚才那种情况,谁又能想起它来。
刚才张宣的妈妈拽着李柏舟的手大哭时,柳叶都跟着眼眶酸痛。
“姐,张宣跟我这么几年,我一直当她是自家孩子,现在这样,咱们还是要为她考虑……”李柏舟压着声音这样劝道,“得听医生的建议,不能让她把命就这么搭进去……”
他心里必定也是不好受的,但他把所有情绪都压了下来,一双眼深深地朝对方望过去。
张宣的妈妈埋头下去,撕心裂肺地哭过一场,终于点点头,进观察室去劝张宣了。
也是为人母的,她当然知道这些话会让人多伤心,却不得不说。
李柏舟是男性,留在病房门口多有不便,便让柳叶留在那里陪着点,自己先下楼去了。
算算也有两个小时了吧。
柳叶想,不知道他冷不冷,折腾这么一场,别再生什么病。
李柏舟听到她的声音,回头来看她。
柳叶这才看清,李柏舟嘴里叼着的不是烟,是一根棒棒糖的棍子。
她怔了一下,连忙又走近两步:“舟总您怎么了,低血糖犯了?”
李柏舟摇摇头,没承认也没否认,用手取下了那根棒棒糖的棍子。原来上面的糖已经被他吃完了。
“怎么样?”李柏舟简单地问。
柳叶垂下头,一句话好像有千钧重:“在……准备引产了。”
李柏舟点点头,继续维持了一会儿刚才望着天发呆的姿势,过了半天才突然说了句:“辛苦你了。”
听他这样说,柳叶忍了半天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掉了下来。
“舟总,”她控制不住话音里的哭腔,“为什么会这样……”
李柏舟起身走到她面前,语气变得有些无奈:“好了,别哭了,你……见到张宣了?”
柳叶嗯了一声。
说是见到了,其实也只是匆匆一面。张宣一贯是个精致利落的人,即使是怀孕也从未露过半点颓态。因此柳叶看到她一脸乱发,憔悴又带着哀恸与栖遑的神情,便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没让她看到自己,也没上前说话。
李柏舟叹了口气,递给她一叠纸巾,耐心地站在她对面,似乎是在等着她哭完。
“舟总您、您要不要先回车里……这儿还挺、还挺冷的……”柳叶用手挡着眼睛,哭得话都说不利索,心里觉得十分丢人。
她不敢抬头,只感觉到李柏舟将一只手放在自己肩上。
“小柳,”他的话语很轻,轻到似乎要被春风吹散,却字字都送进了她心里,“别害怕。”
听他说了出来,柳叶才意识到,自己是害怕的,甚至已经怕到有些发抖。
她以前从没想过,孕育生命会是如此残酷、如此无常的一件事。
没有人告诉过她,她从不知道。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
李柏舟等她平静下来,叫了司机来先送她回公司,又交代她赶快去找老李总,把评审需要的材料准备一下。
所需材料洋洋洒洒列了一整页,柳叶按着列表一项项地准备过去,忙忙碌碌地把脑子占住了,就暂时从那片不见底的黑暗中挣脱出来。
李柏舟留在医院里,说是要等手术结束。
柳叶跟他心照不宣,知道他的潜台词是怕术中万一出什么意外,方便照应。
至于会出什么意外,柳叶不敢再想下去。
到了傍晚快下班的时候,李柏舟才回到办公室。
他接过柳叶手里准备好的一沓材料,一张一张仔细看过去,拿起笔圈出有问题的部分。
他翻了一半忽然抬起头,像是才意识到柳叶就在他面前:“我刚才圈的这些,你知道怎么改吗?”
柳叶赶紧点头,又问了其中两处自己没看明白的地方。
李柏舟话音透出疲倦,却十分清晰地把修改思路讲给她听了。
讲完之后李柏舟低头继续去翻阅,这次一边划改,一边小声给柳叶讲解着。
一沓资料看完,李柏舟递回给她:“这个什么时候要交?”
“给了三天时间。”柳叶回答。
“嗯,那你改完给老李总审一下,卡时间交过去,不要太早。”
柳叶再次点头答应。
这种评审工作,资料交得太早容易被反复挑错,拖得晚一点,卡点交反而容易过关。
“今天先回去休息吧。”李柏舟说,靠在椅背上闭了眼睛。
“好的,舟总……”柳叶踌躇了一会儿,一时也不知道想问什么。
李柏舟睁开眼看了她一下,又闭上了。
“人没事……”他说,“这几天,你们多去陪陪她吧。”
他转头去看窗外昏暗下来的天空。
人间灯火的散布映照之下,几颗疏星点缀在天际。
“回去休息吧。”李柏舟重复道。
等柳叶犹犹豫豫地走了,李柏舟才按亮桌上的手机,歪着头看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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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竟夕起相思[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