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人生，就差这么一半才能真正好起来呢？
于是开放单独二胎政策之后，她想了又想，决定再试一次。
总不会一直运气不好吧。
怀孕到三个月，丈夫劝她回村里找人看看男女，她没同意。
“万一又是个姑娘怎么办？”丈夫这样问。
“如果又是个姑娘，我就再养一个姑娘，”她毫不退缩，“难道一个姑娘还能养不起了？”
“养那么些姑娘做什么？”丈夫不高兴了，“找人看看，要是不对，打掉重新怀不就行了。”
“孩子来了就是来了，哪有不对的？”她咬定了不去，跟丈夫置气了好多天。
最后连婆婆和自己娘都从乡下过来劝她，说现在肚子里的孩子还小，打了也不影响，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她实在到底拗不过，只好跟着老人回了趟家。
小诊所的医生用B超机认认真真给她看了几遍：“是儿子。”
在场的几个人都挺高兴，商量着要一起包顿饺子庆祝。
“这个……准吗？”于秀丽跟在后面，轻轻地问医生。
“差不多，八成把握吧。”医生轻描淡写地说。
于秀丽只觉得心又隐隐地悬了起来，说不出地难受。
她在市里度过了辛苦而漫长的孕期。
晚上丈夫常常不在，她看了一些关于分娩和育儿的知识，再加上张宣怀孕意外流产，她有时候自己想东想西想多了，也会有些害怕。
好在，她的女儿一直很乖也很听话，学习成绩也一直不错，从来不用她操太多心。
别人都报的课外辅导班，女儿也说想学。
“妈再攒攒钱，攒够了也送你去。”她心虚地这样承诺着。
有时候于秀丽晚上腿脚肿痛，女儿做完作业还帮她端水扫地，低眉之间已经能够看出点善解人意温柔能干的模样。
只是，于秀丽从旁看着，难免有些心酸。
“乖孩子，”她说，“你要学着厉害点，以后想做什么就去做，不喜欢的就不要，别被人欺负了去。”
女孩子还在上小学，听她说这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于秀丽回老家待产之后，留下女儿跟着在家当大爷惯了的爸爸在家，她很不放心，每天都要打好几个视频。
她的哥嫂也在市里工作，答应会在她生产后的一段时间帮忙照顾她女儿。
她千恩万谢，还悄悄打了几百块钱给哥哥。
临到要生的那天早上，她起床后发现见了红，很有经验地在家洗过澡，又打电话跟丈夫说了一声，让他安顿好女儿之后赶紧过来，这才带上准备好的住院用品，出发去了医院。
等着生完就好了，她想着，等生完，小的这个满月了之后，就可以带回市里。
到时候一个人累归累些，两个孩子还是都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能放心。
这就是于秀丽的人生。
她或许普通而平凡，但她也曾竭尽全力，在这世间徒劳地走过这一遭。
“我知道挺突然的，你们单位也有自己的那个，流程是吧……”于秀丽的哥哥在脸上挤出个笑容来，“只不过我这就回去奔丧，哪怕能先给我一部分，回去事情就好办些……”
李柏舟和李啸行还站在原地，一时都没说出话来。
挺突然的，对，太突然了，突然到李柏舟觉得不可能。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于秀丽虽然比他们小一点，却一直像个大姐一样，为人热心又可爱。
会关心李柏舟的旧伤，会主动帮忙送洗衣物，还会毫不设防地带着新来的员工熟悉业务。
做了什么好吃的，会想着给大家带一份尝尝。
她仿佛从来不坦露自己的悲伤苦楚，留给别人的总是温热妥帖。
这么一个人，怎么会凭空消失？
李柏舟小心地控制着呼吸，却还是感觉到有种实质上的痛楚从他胸口一点点透出来。
“……行吗？”于秀丽的哥哥带点恳求地看着他们。
他所恳求的，是一点点微末的生育补贴和死亡抚恤金。
那一点钱，天平的另一端是她的命。
李柏舟只觉得心口的呼吸凝窒了，每一下心跳都尖锐地戳刺着他的内里，令他一时疼得受不了，脚下都有些站不稳。
他伸手抓住了李啸行的手臂。
“啸行，”他急促地呼吸了两次，没理会李啸行在对他说什么，艰难地继续说了下去，“先把这笔钱预支出来吧，我……我去一趟，去看看她。”
第 58 章 于秀丽[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