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的植物,浑浊的海水已经快涨到了它们的顶部。
“现在涨潮了?”
“对啊,不然怎么开快艇?”二黑走下洪口。所谓洪口,就是养殖池子进出水的坝口,两边修有阶梯,成“八”字形往外扩。洪口阶梯处的红树林系着一艘不算很新的快艇,二黑调整好了以后,叫她下来坐好。
胡哨踏上快艇,感到随时要掉水里去似的,她一坐下就不敢多动一下,怕翻了。二黑看她这幅模样,在心里笑了笑,不过没在脸上表现出来。他说放心吧,这艇虽然是他买二手的,但这是刚从一个有钱老板那里得来的,才玩了不到两个月,平时也叫村里的兄弟注意保养,没什么问题,放心做好了,要是你不放心这快艇,这不还有我呢吗?一代年轻渔民,好水性不是吹的。
说完只见这二黑往水里一扎,就没了人影。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一分钟就过去了,却还是不见二黑浮出水面,胡哨左右看,心里恐慌,不会是出现什么意外了吧,浑浊的海水里看不清,深藏着多少可怖的东西,就比如说海蛇,一口下去,在这远离医院的地方无异于被判死刑。
那周围的看不进去的红树林里,这时似乎隐藏着无数双可怕的眼睛,正在盯着这里,说不定下一秒......胡哨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二黑没事。
总以为一会儿他就要浮出水面了,可是又过去了一分钟,好像什么研究称大多数正常人在水中憋气不会超过三分钟,能够有个一分钟就已经不错了。差不多已经两分钟了,竟然还不见二黑浮出水面。
胡哨有些慌了,大声喊着二黑的名字,第三声后终于听到了他远远的回应:“我在这呢!沿着直线已经来回三趟了,怎样?你该放心了吧?救你没问题!”
听到他的回应,别提胡哨有多开心了,就跟溺水将死的时候突然得救了一样,但是她也有情绪了,等二黑游回来她骂了他几句,说不应该这样闹的,还以为他出什么意外死在水里面了呢。
二黑还在水中,双手攀在快艇的边沿,下巴抵在手臂上傻傻地看着她笑着。直到胡哨叫他开船了才收起这傻模傻样,解开了游过去解开了系着快艇的绳子,再游回来,攀着快艇边沿借力上来,衣服滴沥着水泥,结实的肌肉轮廓若隐若现,看得胡哨红了脸,只好低着头。
“快开船吧,要不然晚了就不好弄了。”
“好咧!”二黑发动了快艇。
快艇一开始不快,是为了让从没坐过船的胡哨适应适应,不然怕吓了她。洪口两边的红树林砍出一条直线通道,是为了方便纳水用的。所谓纳水,就是进水。当养殖池子需要换新水了,在这一天涨潮来之前将水闸打开一定程度,把池子里的水放出三分之一或者二分之一,多少由个人决定,等到涨潮了,新来的海水就会从打开的闸口涌入养殖池子,换水成功。之所以要开出这一条直线通道,是为了纳水时减少阻力,效果好。
直线通道大概千米左右,快艇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便冲出来了,眼前便是开阔的一片。胡哨这时候不再像刚刚坐下快艇那样害怕了,享受着速度带来的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这是一种感觉上的高潮,她甚至想呐喊,也许是天天在教学楼里压抑所导致的吧。
“怎样?这里算是海了吗?”
对面、后面还可以看到岸边的光景,不算是大海。大海应该茫茫一片,让人分不清方向才是,这样的大海才算是朱正翔喜欢的大海吧?
胡哨突然像是发疯了一样,像是在宣泄某种情绪,大喊:“不算!这里才不是大海呢!看不见周围的一切,那才是真正的大海。”
二黑顿时被吓了一大跳,不过他心脏也没那么不堪一击,回头看见胡哨还是好好的就放心了,他笑了笑,成竹在胸一般,像是一个老练的船长说:“好!没问题!”
快艇掉了一个头,在水面上飞驰,两边划出了白色的水花。风撩起了她的长发,在空中飞舞。穿过了两座跨海大桥,躲过来往的许多渔船,他们从不停下来,就像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爱冒险的两个年轻人,不达最后的藏宝地誓不罢休。
说来也怪,过了一小时,竟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这雨滴,像是某个巨人的眼泪,砸在海面上就形成拳头大的水纹。雨下个不停,这时二黑知道不能再前进了,万一起风了就不秒了,分分钟丧命的可能。
这时,胡哨说话了:“我们终于到达真正的大海了,四周茫茫一片,看不到对岸。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在天上看着呢!”她显得无比兴奋,一把扔掉了手中的红树林枝条,迅速脱下了背后的书包,擅抖着拿出那黑色的骨灰罐来,罐子上面贴着死者的照片,正对着二黑。二黑的眼睛对上了死者的眼睛,不到两秒就败下阵,加上雨水的作用,周身不禁感到一阵寒冷。
哪会有那么巧的事,二黑在心里对自己说,这里本来就常年下雨。在他的印象里,几乎每隔两三天就下一次雨,所以今天撒骨灰碰上下雨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才不是灵魂在天上的作用呢。
二黑在艇首坐了下来,为了不打扰她,便沉默着,不发一句话,也算是对死者的另一种尊重吧。
她挥手将朱正翔的骨灰往天空中撒,大雨打在她的脸上,早已分不出泪水和雨水了。看着她悲痛的表情,二黑从心里生出悲伤的感觉来,在初三的那年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装入了棺材中,在七天后埋进了土地里,那天也下着雨,不过不是这种倾盆大雨,而是那种纷纷扬扬的冬天的雨,冰凉彻骨。
终于,好像结束了,二黑看见胡哨将骨灰罐从手中抛出,扑通一声,却还漂浮着,等吃了很多水才迅速沉了下去,无影无踪。这时,胡哨的手中沾满了被雨水打湿的骨灰,湿了的骨灰像碰水搅拌过后的淀粉,裹住了她右手的每一根手指,好像是长了什么可怕的皮肤病一样。
她微微晃了一下身子,仿佛喝醉了。
“你没事吧?”二黑霍然站起来问,就要走过去扶住她,却被她拒绝了。
“我没事,等一会儿就回去。”
她慢慢蹲下来,将右手泡入海水中划拉,才几下就一头扎进了海水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从海里伸出来,将她拉入了水中。
第61章 撒骨灰[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