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情面,这是他到民二庭以后,第一次当众批评何丽娜。
邹晓义仿佛没有听清似的愣在了门口,镜片上反射出了两道白光。
汪琳是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钱庭长,继而转身看着何丽娜,觉得自己听错了。
小杨也呆呆地看着何丽娜,脑子突然失灵。
钱程的质问,何丽娜没有理会,直接走到他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坐下,等着他把气撒完。
大家都坐了下来。
钱程一听到原告汤方迅又接到了恐吓电话,气不打一处来:“明知道他们的律师上个月发动几百号人集体上访,你们还不小心,现在好,你们说怎么办吧!”说完,他生气地看着邹晓义。
邹晓义没有想到自己的案件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种极品当事人,虽说在法院并不鲜见,但也不是每个法官每年能碰上的,想不到,自己处处小心翼翼还是中彩了。他彻底郁闷了,低着头,无法回答。
钱程打开网页,一张湖滨县人民法院的传票赫然在目。
“小杨,你过来,这张传票是怎么回事?是你发出的吗?”钱程很严厉。
小杨颤巍巍地走了过去,是一张发给建良公司今天的开庭传票。
“你看看,怎么开庭日期与开具传票的日期是同一天?他们说今天下午门卫才收到传票,你看,还有门卫的签字。”
小杨傻了,不知所云。9月26日晚上,所有开庭传票及出庭通知都是统一发的,北京的、深圳的都收到了,建良公司为何没有收到?传票日期有错,她不知究竟,一头雾水,难道是那天太晚笔误了?
邹晓义把卷宗拿来了,卷宗里传票存根上的日期是对的,他也糊涂了。
汪琳有气无力地坐在那里,完全没有了刚才吃晚饭时的豪言壮语,不敢正眼看何庭长,觉得自己刚才太鲁莽错怪了她。
何丽娜见到他们一个个像泄了气的皮球低着头,特意提高了声音,语气坚定地说:“造成今天的局面,是我的责任,是我这个审判长没有把事情处理好。他们成心要闹,我们也没有办法,但我们不怕。要说怪谁,要怪就怪我当初没有坚持自己的原则,没能说服邓院长把章浩林拘留了。这不是什么出不出口气的问题,而是司法权威的问题,要是国家发展到任何人都可以挑战司法权威,那么,国将不国。”
邹晓义看到何庭长如此担当,心里一阵安慰,说:“应该是我的责任,是我这个承办人工作没有做好。”
汪琳觉得刚才冤枉了何庭长,心里很愧疚,现在何庭长又这么说,心里更不好受:“我们没有错,他们在网上胡说八道就怕他?真是没有王法了,他们会上网,难道我们就不会上网?”
“不要胡来,还嫌闹腾得不够?”钱程把脸一沉,声音冷峻。
汪琳把头一歪,头上的短发随之一甩,眼睛看着旁边的墙角,撅着嘴,不吭声。
钱程拉着马脸,态度生硬地对杨婷婷说:“小杨,你把那天发传票的经过写一份书面材料,同时写一份检查,明天早晨一起交给我,我要向邓院长汇报。”心想,造成这样的后果,不趁机杀一杀书记员粗心的毛病,不知道今后又会怎样。现在,就这个笔误,被告是大做文章,误导不明真相的网民,造成了今天的开庭当然无效的结论。
何丽娜想起来了,那天晚上,自己在办公室里写调研文章,已经很晚了,她看到小杨还在发10月10日的开庭传票,就叫小杨早点回去,可她怕“十一”长假来不及。被告请的律师在北京,追加的第三人又在深圳,第二天小杨有三个庭,后天她又要去参加书记员等级考试。
湖滨法院正在进行书记员用人制度改革,谁考试合格,书记员就会像医院的护士那样可以作为终身职业。小杨是一年一订的合同工,俗称临时工,她的工资待遇与政法在编人员相差甚远。法院建立书记员序列管理制度,小杨要通过考试,就有了终身职业。今后法院就会大大缓解因书记员待遇低没有保障等原因而导致书记员紧缺的困境。
杨婷婷的眼睛里浸满了委屈的眼泪,何丽娜见状,就说:“今天的庭开了整整一天,案情已经查清,三天内,如果被告建良公司提供不出相反的证据,合议庭合议后就可以直接判决了。”
钱程再三强调,法院毕竟把日期写错了,被告没有理由还在闹,有一点理由不知要闹到什么程度。今天的开庭到底算不算有效,要推敲。他认为,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重新安排一次开庭较为妥当。
何丽娜听罢,立即反对。建良公司要重新开庭就开庭?这是什么逻辑?即使传票有瑕疵,也不妨碍今天庭审的合法性,写错的是落款日期,不是开庭日期。何况,他们聘请的特别授权代理人高玉红,从北京赶来参加了今天的全部庭审,章建良父子在我们当庭通知后也赶来了,如果他们今天因为没有收到传票而不同意开庭,他们还有一点道理,可他们参加了今天的全部庭审,这样就不存在什么重新开庭的问题。被告如此大造声势,如此胆大妄为恐吓原告,根本不是重新开庭能解决的问题。
不欢而散。
已经很晚了,杨婷婷还在写检查,眼泪滑落在她白嫩秀丽的脸上。
何丽娜躺在办公室的长椅上,翻来覆去,突然觉得硬邦邦的木条,硌得骨头在痛。自从钱程到民二庭后,她与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当众争执。
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第12章 大闹法庭(六)[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