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宋连理一脸凝重地看着叶淮细细绒绒的短发,陷入了少有的纠结中。她的手动了动,又收回来。
揉别人的头发什么的,显然不是一个家主该有的威严的举动。
“真的不要嘛?我发质很好的,真的不试一试?放弃了这次机会可就不一定有下一次了。家主的标准里面,难道没有一条是说,要抓住眼前的机会吗?”
宋连理在深刻而理性地思考过后,伸出手抚上了叶淮头顶。
真的……跟她想象的一样,很好摸。
软软的,顺顺的,毛茸茸的。
宋连理抿紧了唇,手上一下一下地轻抚叶淮的头发,像在给一条大型犬顺毛似的。
……是在做梦吗?梦里面的森林美丽得像童话中的魔法;梦里面有一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大姐姐,会陪她玩、逗她笑、给她讲很多有趣的故事;梦里面还有一个蓝色的精灵,会用很温柔的目光看她,虽然不会说话;梦里面的阳光真好,梦里面的花朵真漂亮——
可惜那只是一个梦啊。
宋连理睁开眼睛的时候,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己房间的天花板。
她侧过头,看见妈妈靠在沙发背上,已经睡着了。
宋连理又看向天花板,眨了眨眼。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开心很真实的梦,可是才刚醒过来,就已经记不清了。
不过也不重要了。
宋连理想。
她现在没那么生气了。爸爸妈妈这么做不是没有原因的。而且他们也的确对她很好。
这就够了。
这样就足够了。
“喂,我可是帮你哄好了那个女孩子诶——”叶淮作出一副撒娇的表情,“我也没指望你告诉我女希尺在哪里,好歹给一条线索嘛!好歹给一条嘛!”
“我也没让你帮我哄。”
蓝色的精灵坐在蓝色的花瓣上,看向叶淮的目光就显得疏离又淡漠。
“哇你也太冷酷无情了吧!”叶淮沮丧地朝地上一坐,满脸的闷闷不乐。
“早就听说你对女娲忠心耿耿,但没想到是情根深种啊。”
叶淮双手捧着脸,啧啧感叹道。
她看这个小姑娘,也就长得三分像女娲嘛!哪有七分那么多?虽然举手投足间,倒真有些神似女娲的风采。
“不要胡说。人间的情爱是对陛下的亵渎。更何况,我对陛下并非凡俗的男女之情。”
阿瑶一字一句地说出来,语气上却听不出任何情绪,没有愤怒,也没有着急的辩解。
叶淮不禁腹诽道:这不是废话嘛,你一朵连性别之分都没有的花,谈个狗屁的男女之情啊!
转而想到自己,才反应过来,这是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叶淮不再多想,继续央求道:“真的一点点机会都不给嘛?一点点都不给嘛?我明明既有功劳又有苦劳啊!”
阿瑶端坐于花瓣之上,丝毫不为所动。
“哼!小气死了!”叶淮小声地哼哼。
她坐在地上,曲起膝盖,抱着膝,一副可怜又委屈的模样。
“要是我知道女娲对你的影响这么大,我就把这具身体完全按照她的模样捏了。”
叶淮嘀咕道。
阿瑶皱眉,它一直波澜不兴的脸上,这才有了些许变化:“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叶淮大大咧咧地回答。
“啊有了!”她突然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你不就是因为宋连祁长得有那么一丝丝像伏羲,所以才不待见他的嘛!你要是不告诉我女希尺的线索,那我就只好去帮助你不待见的宋连祁啦。”
“你不要做什么多余的事情。我虽然看不出来你是谁,但想要对付你还是易如反掌。这是在宋家,你觉得女娲真血的后人,是会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阿瑶用陈述的语气问道。
毫无情绪变化的表情说明了它并没有将叶淮这听起来不像威胁的威胁放在心上。
阿瑶不喜欢宋连祁,确实是因为他的眉宇间,有那么一分像昔年高高在上的东帝伏羲。
阿瑶也确实喜欢女娲陛下。但不是因为叶淮所以为的,男女之间的喜欢。
在它还是以“耀”的名字生存着的时候,比起神草,更像魔物。
它让无数的男男女女崇拜它、信奉它、迷恋它,又给予那些人被爱的力量。于是窃喜、侥幸、贪婪、欲望,就像那填不满的归墟大壑。
它沉溺于其中,又觉得无比乏味。
直到女娲陛下的出现,将它从永无止境的深渊中拉了出来。
原来爱不仅仅是得到,也可以是给予;原来真有这样无私奉献的、不求回报的、平等的爱存在。
它学不会女娲陛下的爱世人,因为女娲陛下象征着大爱的光辉,但它至少明白了,爱并不只跟贪婪、欲望相等。
女娲陛下给它赐名“瑶”,是“美好”的意思。于是它再也没有用过原来的那个名字。
它爱女娲陛下,也尊崇、倾慕、敬畏、向往女娲陛下。
所以它不能理解,为什么这样爱着世人、爱着众生的女娲陛下,最后会嫁给东帝伏羲。
这是不对的,是不应该的。
女娲陛下的爱应该属于这个天地,而不该属于任何一个具体的东西,不管是人神魔,还是某样物品。
叶淮仿佛听到了阿瑶内心想法似的,颇为感慨地摇了摇头:“你真可怜。自欺欺人的人再可怜不过了。你就是爱女娲,你就是嫉妒伏羲得到了你不敢想也得不到的。只是你不敢承认而已。你觉得你的心思太龌龊了,你配不上女娲,你觉得全天下没有任何人与物配得上她。”
“你胡说什么?”
阿瑶脸色一变,却兀自镇定地呵斥叶淮。
“可是你忘记了,”叶淮丝毫不在意阿瑶忽然透明又忽然有了实质的身体,继续咂嘴说道,“女娲从天地中诞生,她生来就是属于这个天地的。这天地中任何人事物都可以拥有她,只是恰好你,想得到又得不到而已。”
阿瑶一时慌了心神、乱了阵脚。自己深埋多年的、隐秘的、见不得光的龌龊心思,突然暴露于人前,还是以这样直白不通情理的方式直接指出来。
阿瑶蓝色的身体忽然变得薄而透明,连带着它坐着的那朵花都显得惨白起来。
不对。阿瑶突然反应过来,万万年的时间,它对女娲陛下到底是什么心思,难道它自己还不清楚吗?它生来就旁观着那些人在爱与被爱中斡旋,这种情感到底是什么样的,难道它自己还拎不清吗?
就这么三言两语,被一个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的人说动,太奇怪了,实在是太奇怪了。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阿瑶再次问道。这一次,它的神情却不再冷静淡漠了,而是一种显而易见的戒备和警告。
叶淮砸了咂嘴,露出意料之中又颇为遗憾的表情:“上古遗物解决起来就是要麻烦一点。不过——”
她上下打量了几眼阿瑶,接着说道:“不过还行,谁让你遇到的是这个状态的我呢?”
叶淮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像条温驯的大狗狗。
可是阿瑶却感受到一股难以名状的压迫和威势,从它的灵元深处扩散开来,强大到像是能把它的灵体挤碎。
周围依赖阿瑶灵力才得以生姿勃发的动植物,明明没有开灵智,却都痛苦得扭曲起来,仿佛能听到它们尖叫呐喊的声音。
这感觉熟悉得令人战栗,又久远得陌生。
阿瑶恐惧而惊骇地睁大了眼睛,转而愤怒地喝道:“你,你是……”
禁地里爆炸开一片刺痛人眼的白光,却悄然无声,让人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听不见了。
白光消散后,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溪水潺潺地流过,小松鼠在林间蹦蹦跳跳,眨眼就没了影,只留下一根孤零零的枝杈,在原地微微地颤动。
阿瑶却不见了。
叶淮上前一步,走近那朵这片丛林深处最美的花——
也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花。
“可怜的孩子。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天性呢?你生来就该是操控人心的、被人爱着的,何必去学那女娲呢?”
她俯下身,在那朵花轻轻嗅了一下,露出陶醉而迷人的神情:“你这个样子真美。”
迷惑人心的蓝色,冰肌玉骨。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步子轻巧,看起来心情很好。
“啊,天气真好。就是有点累了。果然这个状态,就连解决一株小小的瑶草,都消耗巨大。得找个地方睡一觉啊……去哪里睡一觉好呢……”
她一边苦恼地自言自语,一边朝禁地外走去。
……
叶淮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谢远洲,对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记忆感到一阵骇然。
她知道那是宋宅的禁地,可是她两百年前陷入沉睡后,再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宋连祁。她当时还纳闷,自己怎么睡着睡着,就跑到一个奇怪的地方来了呢。
谢远洲见叶淮这副表情,不禁挑了挑眉:“想起来了?我就这么提了一句,你就想起来了,看来我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亲密了。”
叶淮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猜测,她越想越害怕:“这段记忆,是你的?”
谢远洲摆了摆手:“不,准确地说,是我和你的。”
叶淮:“……那么,在我以为自己陷入沉睡的两百年间,是你占用了我的身体?”
谢远洲眉毛一耷,神情严肃地说:“我再声明一遍,是你和我的。你的身体就是我的身体,我的记忆就是你的记忆。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啊,都说了呀,你是我亲爱的妹妹。”
第九十八章 宋连理[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