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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亭无精打采地提着自己的小包袱,慢吞吞地锁上了书房的门。这是陪伴了她二十三年的房间,是独属于她的空间。而现在,她必须走了。
      天还没亮完,清晨还飘着一层薄雾。只有朦朦胧胧透着的一点光亮可以勉强让她看清前路。竹亭再次收拾了一下衣衫,确认无误后才往余杭县衙的正门走去。
      那里已经停着一辆马车了,而衙门里的众人也早已站在了那里。
      竹亭的脚步顿了顿,但很快又重新抬了起来。
      走得越近,她看见的事物就越清晰。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与她相伴许久的人们,现在到了分别的时候了——即使知道是短暂的离别,但心中还是会出现些许伤感。
      竹亭下意识地低头审视了一遍自己的穿着,确认没什么不妥后才努力在脸上挤出了一些笑容。
      “爹!”她努力让自己的脚步显得轻快一些,走到竹秉诚的面前,朝他笑道,“我就要去京城啦!”
      未等竹秉诚开口,一旁的张义却哭丧着脸,道:“我还没来当差多久,小姐你怎么就要走了……”
      “张义大哥!”竹亭不满道,“怎么说着好像我要死了一样……哎呀,呸呸呸,瞧你,带得我说话都不吉利了。”
      “行了,亭儿。”竹秉诚终于拍了拍竹亭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怎么也跟着胡闹起来了?这次去京城,你可得稳重一些,别像以前一样,像个小孩子似的……”
      “好啦好啦,爹!这些话你都说了千百八十回了,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竹亭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轻轻摇了摇自己手中的包袱,笑道,“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顾公子……也会照顾好我的!对吧,顾公子?”
      伴随着她的呼唤,马车的车厢里探出了一个脑袋,正是顾东楼。他从马车上缓步下来,站稳身子后,朝竹秉诚一作揖道:“竹大人放心,在下定会不负嘱托,照顾好竹小姐的。”
      竹秉诚却没说话,只回了他一礼,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见他们二人之间气氛不对,竹亭却没多说什么,只兴冲冲地爬上马车,挥手道:“放心好啦!我会一直给你们写信的!”
      “小姐……”张义抹了把眼角,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多保重。”
      “保重。”竹亭轻松地笑了笑,钻进了马车里。顾东楼也爬上了马车架,坐在了车夫的身边,向他嘱咐了几句后,车夫一声轻喝,两匹鬃毛油亮、四肢健硕的骏马便开始向前行去了。
      看着马儿愈行愈快,原本一直面沉如水的竹秉诚终于按捺不住,冲着马车的背影喊道:“亭儿!一路小心!”
      虽没听到回应,但竹秉诚知道,竹亭一定听见了。
      掀开布帘,看着外面的景色向身后闪去,竹亭恍然间有一种不真实感。
      她要离开了,离开这个陪伴了她二十三年的家,向未知的京城前进。
      她的心中除了好奇,更浓烈的却是不安——昨日夜里,她的父亲走进她的书房,嘴里一直寒暄不停,手中却递给了她一张纸条。
      “小心顾东楼。”这是那张纸条上唯一的讯息。给她看完后,父亲便将它火葬在了书案旁的烛台上。
      竹亭低头不语,心中充满了不安与疑惑。
      为什么要提防顾东楼?顾东楼究竟是什么人?此行去京城的目的真的那么简单?她是否……已经陷在了一场阴谋之中?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马车里的竹亭越思考越头昏,她从小就是这般,一坐在马车上就会觉得头晕反胃,只有睡一觉才会好些。
      这种情况下就算想问题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倒不如睡一会儿好好养精蓄锐,之后要走的路,可还长着呢。
      想到这里,竹亭便放下了帘子,安安心心地蜷在了车厢里,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就算没睡着也权当闭目养神了。
      车厢外,坐在车架上的二人皆是沉默不语。一路下来不说说话,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中年的马车夫耐不住寂静,试探着向顾东楼搭话道:“客官,你们这趟出门是打算做什么啊?”
      顾东楼沉吟半晌,这才笑答:“出门嘛,要么是有事情要办,要么就是无事散心罢了。”
      “那客官,你们二位是打算……”
      “没打算。”顾东楼扭过头,让车夫看不清他的表情,“走一步看一步。只希望老天爷给点面子,别让我们的路太难走。”
      唔……这位客官说话可真怪。车夫用余光稍稍打量了一下顾东楼,深知这是位不缺钱而且读过不少书的主,便也不再主动搭话,免得让自己难堪。
      又过了许久,期间只听见车辙转动“咕噜咕噜”的声音和马蹄富有节奏的“哒哒”声。原本车夫以为会这么一直无话下去,却没想到这次是顾东楼打破了沉默。
      “对了,”顾东楼突然提问,“从这儿到宝应县,还要走多久?”
      车夫抬头看了看天,回答:“要是一路都这个天气,照我们现在的速度,一天一夜就能到了。”
      “一天一夜……”顾东楼似乎在心中盘算着什么,很快又点点头,“如此便好。”
      而后,他便再不言语了。
      江苏宝应县县衙里。
      知县刘然穿着一身朴素的布衣,正看着自己手里的卷宗。他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只能凑近了,眯着眼睛,用手指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读。他知道自己这样很没效率,也明白他年纪大了,这个位置该换人坐了,但无奈之前案件不断,一直没得空闲。现在终于清了积案,偷得片刻太平,他便在前些天交了辞官令,只待上面审批下来了。
      但即使是到了最后的时刻,他还是得履行好自己的责任。
      刘然用他干枯苍老的手指,揉了揉他饱经风霜、被皱纹围绕的太阳穴,脑子里不禁想起了自己的那位好友。最近余杭县应该挺安稳的吧?没听说有什么大案子。也不知他女儿现在长得有多高了,前几年看到的时候个子还挺小……
      就在他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时,一名县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禀大人!门外有人报案!”
      又有案子了啊。刘然叹了口气,这世道,真是让人老了都还不省心。他卷起卷宗,摆摆手道:“升堂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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