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到了晚上,熄灭了油灯,二人都躺在了自己的被窝里。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二人的呼吸声都很平稳,寂静的黑暗中似乎也只剩这点声音了。
“顾东楼,你醒着吗?”
率先开口的是竹亭,她的声音不大,只有醒着的人才能捕捉到这点细微的声音。
“嗯。”地上传来了闷闷的应答声。
竹亭侧过身子,面向声音传来的一边:“顾东楼,我发现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你从来就没看透过我。”
他的话里似乎饱含着某种深意,但此时此刻的竹亭还听不懂,她只是对当下就事论事罢了:“为什么你一定要和我待在一起?……我的意思是,现在这样……”接下来的词汇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了,但竹亭相信顾东楼明白自己的意思。
她听见黑暗中传来在被子中辗转反侧的声音,等这个声音平息后,顾东楼略显疲惫的声音才传进她的耳朵:“我不想你跟六扇门的人走太近。”
“为什么?”竹亭追问。
“衙门六扇开,有理无钱莫进来。”顾东楼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感叹什么,“虽然不过是百姓之间的一句俗谚,但我想借这句话提醒你,六扇门的水可没有你余杭县衙那般浅薄。”
可是,欧阳大哥是好人呀。竹亭本想脱口而出这句话的,但转念一想,现在争辩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便就闭了嘴。然而顾东楼的声音还在继续:“现在的你,不过是只小打小闹的浅水鱼虾,越是靠近京城,那些人越是深不可测。最后的结果,终究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那你的意思是,我就只有被吃的份儿咯?竹亭很想质问他这句话,但说出口的却是另一个问句:“我是虾米,那你又是什么?”
然而对面却久久没有应答,竹亭刚想催促,却听见一阵鼾声传进她的耳朵。
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竹亭暗暗“嘁”了一声,背过身子面朝另一边后闭上了眼睛。
黑暗里,一双眼睛盯着面前伸手不见五指的混沌,眼神中读不出有什么感情。这双眼睛的主人减轻了自己佯装睡着的鼾声,一个问题盘踞在他的心中久久不能散去——她是虾米,自己有是什么呢?
隔日清晨,一律阳光穿过薄薄的纸窗照射在了竹亭的眼皮上,感受到这份光芒的刺眼,竹亭闷哼了几声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前还是熟悉的房顶,这告诉她昨夜的一切都不是梦。
她慢悠悠地坐起身,头脑还不清醒的她目前能得到的两个讯息是——天亮了,顾东楼不见了。
不见了?一大清早这人跑哪去了?竹亭揉着眼睛翻身下床,这时她耳边才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喧闹声,是从外面传进来的。
她摇摇晃晃地起身开门,却没看见什么人,偶尔有一两个家丁从屋外跑过也是行色匆匆。她定定心神,好不容易才抓住一个年轻的小家丁,问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一大早邓管家带人去报了官,知府大人现在正在议事厅坐着呢。”
“原来是宫大人来了啊。不过,就算是宫大人来了你们也不用这么跑进跑外的吧?莫不是还有别的事?”
那小家丁不知道竹亭是什么身份,见她是从客房里出来便也当做柳老爷宴请的客人,虽然焦急却又不能不答,只得模棱两可地说:“反正是老爷和知府大人的事,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说罢,便又跑远了。
这家丁虽然失礼,却彻底勾起了竹亭的好奇心。她用力甩甩自己的脑袋,又拍拍两边脸颊,总算是清醒了不少。刚才那个家丁说宫大人正在议事厅,那便先到议事厅去看看情况再说好了。
这会儿竹亭刚走到议事厅门口,便听见里头传来一声清脆剧烈的瓷器破碎声,生生把她震得不敢再走近一步。好不容易缓下情绪,趴在议事厅门口朝里面探出脑袋,却正见着柳家老爷正满脸悲戚与恼怒地大声说着什么,他的脚下正躺着一摊可怜兮兮的破碎白瓷片和一滩褐色的茶水,而对面的宫时则一脸淡然地坐在客位,手中端着茶碗,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他们这是吵起来了?为什么呢?竹亭撇撇嘴有些不解,宫时是兖州知府,不管怎么样出发点都是为了早日破获案件抓到真凶,此刻……怎么反倒和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柳老爷吵起来了?不,说吵起来其实并不准确。毕竟就目前看来,纯属是柳泽龙单方面地大发雷霆,而宫时则不咸不淡地,好像置身事外一般。
就在竹亭疑惑时,从柳泽龙口中蹦出的“儿子”“入土为安”“父子分离”几个词汇飘进了她的耳朵里。这时,身为一个仵作的直觉令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眼下这种状况她见过很多,一听到官府要带走自己亲人的尸身便大哭大闹,无论怎么解释会将尸身完好归还给亲人也无济于事。对于这种人,竹亭多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说他们,大多数人在这些苦口婆心的劝说下会松一下口,但仍旧有少部分人不依不饶,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不过这也仅限余杭县,若是遇上个酷吏,恐怕连前面的劝说都没有罢?
但说回来,这样的情况多是出现在那些小家小户尤其是家里没什么读过书的人的人家,柳家是大户,怎么也会这般蛮横?竹亭有些想走进去,一探究竟了。
同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