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淮忍不住问:“她没有报官?”
庵主低头,“她一个女人,被关在家里就出不来了。”
“然后呢?”
“她生了一个儿子,却因此伤了身子,难产生不出了,不过有这个儿子,也足够她活下去。”
“既然如此,为何又到如今地步?”
庵主哽咽一声,“她原先的三个儿子没人管被饿死,更早的两个女儿被卖掉,成为了她第三任丈夫的人生病去了,家中人没赶她走,却也没管她跟儿子了。”
傅青淮忍不住叹息,“命途多舛的一生,不过这般多的苦难都挺过来了,怎么要自杀?”
“击垮她的不是苦难,是比苦难更难熬的痛苦,她最小的儿子长大,迟迟没钱娶妻,便把母亲给、给——”
庵主说不下去了,傅青淮却懂了她的意思。
一时间如遭雷劈。
庵主低头擦了擦眼泪,“她是一个很温柔勤劳的女人,帮我将这慈云庵打理的很好,我们每日都吃她做的饭,斋饭也很香,更是把那些弃婴视若己出——我们都爱她,她在这里很好,不需要信仰什么,活着就够了。”
傅青淮牙床颤抖,她始终克制着自己。
原本以为詹二娘很苦,白芙也很苦。
可是这世上还有更多女人比她们更苦。
麻绳专挑细处断。
这世上的女人,都是最细的麻绳。
不管是官僚世家还是平民百姓,女人之间有高低,可是高不过男人。
女人只是附庸。
只要一个厄运,就能将她们击倒。
纵使千万次站起来,可是又能怎么办?
零落成泥碾作尘。
傅青淮喉咙堵得很痛,迟迟说不出话来。
直到傅锦悦欢喜地出门叫她,“哥哥,怎么还没说完?”
傅青淮冷漠地看她一眼,随后转回头,朝庵主双手合十,头颅深深低下触碰鼻尖。
“如若有需要,请庵主尽管派人去傅家找我,往后慈云庵的一切不足,我来承担。”
庵主摇头,“我们自给自足,施主不必如此,我说这个故事也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
傅青淮坚定道:“我从未认为庵主是这样的人,您高义,我深感敬佩,惟愿尽绵薄之力。”
庵主微笑,“带舍妹回去吧,这些日子,叫她这个官家小姐吃苦了。”
傅锦悦哼笑,“你知道就好,平日给我吃的猪食一般!不——猪都不会吃!”
话音刚落,傅青淮扭头冷冷看她,“跪在地上,给庵主道歉,给慈云庵所有人道歉!”
傅锦悦立马变脸,“她们也配我跪?”
庵主连忙说:“无妨的。”
傅青淮只是盯着她,一言不发。
傅锦悦见哥哥眼神平然,可是却似有万年寒冰一样冷气十足,一时间害怕了。
只要能离开这里,她做什么都行。
傅锦悦慌忙跪下,“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乱说话。”
若不是在慈云庵里不好打人,傅青淮真是一巴掌拍死她。
她已经有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了,她是麻绳里最粗的那根,所有麻烦都是自找的,就算如此,她还不满意。
她要主动地去成为男人的附庸,要砍断别的麻绳!
不好再扰,傅青淮将傅锦悦的眼睛蒙上,带她出了慈云庵。
傅青淮示意卫作然噤声,就这样将傅锦悦带回傅家,而卫作然在外等候。
“母亲,医女可会堕胎?”
“堕胎?”
甄氏瞪大眼。
“傅锦悦怀了,这孩子要不了,堕了胎就把她丢去西北,叫外祖严加看管,也不消替她找什么人家了,——亲人一场,不愿沾染杀孽,我便留她一条命,也就如此了。”
第186章 零落成泥碾作尘[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