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漆半跪在地上，右手撑着地面，才不至于栽倒下去。他费力地抬起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老宋，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老宋扶了一下架在鼻子上的金丝边眼镜，仍旧身穿中山服，五官端正又斯文的脸上是沉稳从容的表情，看上去俨然是位上了年纪的老教授，还有些民国时期严谨到一丝不苟的学者的感觉。
他看着仍然在苦苦支撑，不肯束手就擒的窦漆，眼里是令人看不透的深度。他并无在敌人身边蛰伏已久，如今终于得手之人应有的得意之色，面上只是淡淡的，甚至流露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怜悯之情。他对窦漆道：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窦漆的脸上挂着数道狰狞的血迹，痛苦地喘息着，从低至上地看向老宋，直看着老宋仿佛被撕开了淡然的表象似的，神色一凛。他此时的目光中并不带有落败者的不甘心和哪怕一丝一毫的对死亡的恐惧，也没有怨恨与谴责，他只是固执到了极致，不掺任何杂质，执拗地询问着老宋，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背叛总局？
老宋是总局的特勤老同志了，后来又一直是二组的下线，负责为二组提供情报和执行机密任务，当了多年的卧底。但他和窦漆这个二组摆在明面上又沉默寡言的调查员却没有过太多的接触，有工作需要合作时就是互不掉链子的同事兼战友，至于没有工作的时候，他们若是在无人的地方遇见对方，会朝对方点一下头。
要论交情，也没什么交情，只是点头之交而已。
所以，老宋和窦漆之间其实是谈不上默契的，但在此刻，他却默契地读懂了窦漆眼里的意思，接受到了对方的询问。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不是叛徒，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效忠过总局。从一开始，我就是赤眉派往总局的卧底。”
窦漆眼里的光芒没有黯淡下去。赤眉？窦漆在心里默默地重复这个曾经在妖界掀起了腥风血雨，如今在沉沦二十载之后又卷土重来的名字。他知道老宋是精怪，本体是一块易水砚。这易水砚因熏染了天地灵气和文人的风雅之情而有了意识，但死物成精，却比动物成妖还要艰难几分，老宋就是在将近四百年的浑浑噩噩中慢慢煎熬，最后直到民国时才成了精怪，化出了人形。
精怪本来无名无姓，总局的人都叫他“老宋”。
为何老宋要给自己冠上“宋”这个姓氏？这就是窦漆不得而知的事了，他在濒死的意识模糊中想道，这或许是因为老宋的最后一任主人姓宋吧。
老宋在回答完窦漆的问题后，就不再有分毫的犹豫，他本就不喜拖泥带水，杀人之前聊天这是他最不喜欢干的事。可他不介意解答窦漆生前最后的疑惑。可能和他是砚台成精有关系，他的法器同样是文房四宝中，是一支看上去其貌不扬的毛笔。
但这毛笔实则有着惊人的威力，笔尖沾有浓黑墨水，若是被这墨水甩到了身上，那墨水就会迅速化难缠的黑色咒文，缚住对手的手脚和灵力，令其动弹不得，还会心生窒息之感。而这咒文的厉害还不仅如此而已，甚至具有吸收对手灵力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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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卧底[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