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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瑜的头顶,垂头难得正经了神色,“我看在你在学弓箭,那天你是拉弓伤了手吧?读书人的手,怎么能这么不爱惜,我为你打了一个扳指。你以后练习弓箭的时候,一定要记着带上。”
      他松开殷瑜后退一步,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了个玉扳指塞进殷瑜手里。
      玉扳指触感温润,殷瑜却感觉手心都被烫的疼,她握紧了扳指,脸上的笑突然僵住了,她慢慢收了笑容,抿唇望着眼前的大个子。
      她硬邦邦的拒绝,手却握的很紧,“这个我不能要。”
      殷庭一只手按在她的头顶上揉啊揉,满脸玩世不恭的痞气,“给你的你就拿上,哪那么多废话。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随手做的小玩意而已。好好备着酒在京中等着我回来,要是有谁欺负你,你就告诉我,到时候我帮你揍他丫的。”
      殷瑜微微垂着头掩饰脸上的失态,轻声应了一声。“好。”
      她比谁都清楚,那一壶酒,她根本不可能喝到了。
      这个承诺注定被辜负。
      殷庭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转身离开,他其实也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就如同殷瑜所说的那样,今天他是主角之一。
      偷偷遛过来见殷瑜就已经是出格之举了。
      殷瑜静静站在原地,垂眸望着手心中躺着的那枚白玉扳指。
      空荡荡的宫门前只有几个守门的小太监,她长身玉立站在巍峨的宫门后,平白对比出些莫名的孤寂。
      轻轻一道笑声在她耳边响起,“这便已经受不了了?”
      湿热的气息软软的吹进她的耳廓,殷瑜猛地打了个激灵,攥紧了手心掩饰着手中的扳指。
      她面上绷得很紧,却在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你怎么也回来了?这样回来没关系么?”
      华九翎站在她身后,声音就在她的耳边,看似是极其亲密的姿态,但实际上,他并未挨着殷瑜,一点都没有。
      两人之间,他拿捏着一个极其巧妙的距离。
      只要往前一步,就能将殷瑜搂入怀中。后退一步,两人间似乎便毫无关系。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听不出情绪,“也?”
      殷瑜这才察觉到自己失言了,她欲盖弥彰的解释,“刚才我看也有几个人过来。他们都不要紧,但你如果这么遛掉,父皇会注意的吧?”
      话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谎话说的有多傻,有多慌。
      华九翎一开始就已经问了她,这就受不了了?
      他分明是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再说,就算他没有看到,她又有什么事情是能瞒得过他的呢?更何况,这还是在宫门。
      她抿了抿唇,垂着眼一言不发,那枚扳指冰冰凉凉的硌着手心,她却忍不住一再用力握紧拳头。
      “你在后悔吗?”他顿了顿,语调还是轻飘飘的,“你是在后悔。你后悔做了那么多的布置,亲手将殷庭推向绝境。你愧疚了,你开始不安了,你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将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那样的后果,真真实实的鲜血与死亡铺展在你的面前,成千上万具尸体已经是将来可以预见的黑暗画卷,你终于发现你的称王之路势必要踏着无数具白骨。”
      华九翎的声音压的很低,不再刻意吊着嗓子的男声,质感华丽,娓娓道来时莫名有些缠绵悱恻的梦幻味道,尤其他几乎是贴在了殷瑜的耳边。
      “现在,你后悔了。因为你发现那些为你垫起王座的尸骨中必然将有你所在意的人。”
      殷瑜下意识的大声反驳道,“我没有!”
      她只反驳了一声就很快冷静下来,紧紧抿着唇角,面色少见的沉了下来,漂亮的深蓝眼眸中似乎氤氲着无数阴云迷雾。
      华九翎并未因为她的反驳而有半分反应,他依旧低低的用着那缠绵悱恻的声调,漫不经心的娓娓道来,像个戳破凡人心事为乐的恶魔。
      “殷璃死在你的手中,只要你一个命令,殷崇马上就会紧随殷璃命丧黄泉。接下来是谁呢?只有殷明了不是吗?只有他还在挡你的路,只有他还对你充满威胁。你准备什么时候对他下手?你想怎么杀掉他?暗杀,或者当着所有人面斩下他的头颅祭旗激励士气也很不错。
      留下他一条性命也可以,在你离开时将他这个太子带走捏在手心里当成人质。当年殷帝不就是这么做的吗?将皇室宗亲血洗,只留下一位王储,带走作为人质。你真的不想将当年他做过事情再做一遍吗?”
      华九翎云淡风轻的将她一直不敢直面的,必定沾满血腥的事实和将来清清楚楚摆在了她的面前。
      殷瑜眸中氤氲着的阴云迷雾皆散去,狂风骤雨般的种种复杂情绪搅碎了她眸中的平静,她摇了摇头,近乎哀求的低声道,“住口,别再说了。”
      华九翎却并未停下,他那华丽的低音越发温柔,“你在怕什么?”
      “你明明早就已经预料到了将来会发生的一切。从一开始,你就是个伪君子啊,那么冰冷残忍,野心勃勃,像是一头饥饿的雪豹,贪婪的窥视着这一切。温柔的表象维持的太久,你已经沉醉其中,忘了本来的自己。你明明向我承诺过的,无论这条路有多么艰难,你也一定会跟我走下去。”
      “现在,你后悔了。你开始畏惧了,你不愿意再变成那样恶毒的人,你怕自己的手上沾上血和罪孽。”
      殷瑜闭上眼睛,她却并未因为看不见而平静下来,反而脑海中那些昔日对华九翎对魏烛许下的诺言以及与殷明的相处片段随着华九翎的声音在她脑海中越发清晰。
      一张张的脸,她曾说出过的一字一句。
      殷明羞涩的笑脸,澄澈充满依恋的眼神,那一声声清晰的充满兴奋的皇兄。
      魏烛通红的双眼中刻骨的恨意,牢狱中,他跪在自己身前带着颤抖的那一声公主。
      她被硬生生分成了两半,一半是野心勃勃,残忍贪婪,背负着拓跋皇室灭门之仇的王储,她的肩头压着的是西昌人的恨,她更是西昌百姓的希望。
      另一半是她一直在扮演的那个南炀皇长子,她容貌俊美,风度翩翩,气质清雅出尘,待人温柔周到,出身卑微却是天生的君子,格外的好欺负,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好人,更是一个好兄长,好侄子。
      她以为她根本不会在乎这些人的性命。
      她本以为是这样的。
      直到那枚玉扳指躺在她的手心里,她才发现,她……开始迟疑了。

第290章 辞别[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