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惊失色。
“你、你这是何意。”吕文茂被这人群中揣测的目光逼着终于驳了一句,“这士子中举,本官也大为欣慰。可日后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本官能拿他如何?”
展昭顺着吕文茂之意微微点头,“吕大人既然不知,那展某换个问题。”他和和气气地说,“闻说前些日子,有五六位书生在府衙门前闹事,可大牢里却关着数十位之多人犯,吕大人能否说说这些人乃是何人?犯了何事?”
吕文茂登时整个人抖如筛糠,与张府那日一般六神无主、魂飞魄散。
“无、无非是作奸犯科……这、这本官一时之间怎知你说的何人……”他发虚地辩驳。
闻言,展昭斜了罗善一眼,缓步向吕文茂走去。
“吕大人言之有理。”
他不再细细逼问,倒是和和气气地说起了他的来因:“说来,二位大人想必对展某忽然入渝几多猜测。展某今日在此不妨与二位直言,包大人命展某前来渝州之时,非二位猜想那般,是为扬州所得而来,而是为一桩五年前的旧案。”
他仿佛是一边走一边认真垂眼思考着,嗓音低沉温和,“五年前,渝州巴县王家满门遭乱刀所屠,二百五十二口人一夜死尽,凶手二人虽被定罪,但逍遥法外整整五年,至今年年初方在应天府被捕。展某意外探查此事,得知这凶手二人皆是王家奴仆,只有一人习武,另一人身体孱弱,被卖入王家一年便得了失心疯。更夫却指证当夜听到惨叫之声,见凶手二人离去,可见王家并非被下药之后杀害。”
众人给他让开了道,又忍不住细听展昭之言。
虽与他们似乎毫无关系,可又这场面分明是展昭与渝州官府对上了!
“王家非汉户,乃是此地出名的门阀大族。如此疑点重重的案子,五年前移交渝州知州审理,吕大人却匆匆了结、无人质疑。更有趣的是,吕大人与诸位渝州官员自五年前起,家中夫人就多了一笔来历不明的进账。”
“这笔进账多来自巴渝一带非汉户的世家豪门。”
展昭在吕文茂面前站住了,凝着眉叹息。
“展某又从唐公子口中耳闻,此事非是逃亡在外的二人所为,而是唐门主在五年前为尚且束发的唐公子接的一桩买命营生,王家满门乃唐门暗器夺命三千所杀。”
“……”吕文茂看向展昭的目光又惊又惧,像是在看什么从未见过的怪物。
不待众人细细思量,展昭又接着道:“三年后,也就是两年前,渝州惊现说书人灭门案。”
“渝州城内盛传,因说书人杜撰唐门门主被气死,惹怒唐门,因而寻常百姓满门遭屠。此事非是唐公子所为,两年前唐公子以九天月隐之名在江湖出没,少有归府。自然,也有唐门其余弟子作案的可能,可此案有一蹊跷之处……两年前又调回渝州的吕大人,似是知晓夺命三千这一暗器,一口咬定被乱刀砍死的说书人满门乃是因口出狂言,招惹了唐门。”
展昭顿了一顿,“众所周知,吕大人在唐门游宴那日现身唐家堡,比诸位江湖侠客更清楚唐家堡藏于何地,更是与唐家堡内弟子有所往来,连那夜刺杀小侯爷的刺客欲隐藏的身手也有几分唐门功法模样。”他虽说是弟子,可众人皆知他说的是唐门内贼。
“不过……展某想来,即便吕大人与唐长老交情甚笃,想必唐长老这一心夺回唐门之人,也不会无缘无故与吕大人提起唐门独门暗器。”
“敢问吕大人是何时知晓夺命三千?从何处知晓?”
“在两年前,还是五年前?”
他的问话始终客客气气、温温和和,却犹如金日在天,不可逼视。
“……此事展某百思不得其解,直至风大侠偶然一言。”展昭端详着吕文茂半晌,“两年前,江湖上传出小道消息,雷家雷琼转身成了唐门娘子。”他转过头,对人群最后,本该在罗善带兵围入时离去的千霖宫父子温和谦逊地笑了一笑,“也是那时,千霖宫猜测四年前不见踪影的雷家图纸,已经被唐姑娘带到唐门去了。”
杜湛林的面色一沉,被其父拽住了方才没有贸然动手。
杜湛林且顺其父视线看去,只见那白玉堂正抱着长刀懒洋洋地瞧着他,目光里像是含着刀子一般,令人背脊发凉。
展昭便继续道:“何人,在两年前传出了这个消息。”
雷家覆灭在四年前,雷琼成了唐珞琼也在四年前,可这事儿没有在四年前传出,可见隐秘。
“唐公子和唐姑娘在唐门游宴时便做足了准备,意欲寻出内贼,想必是早就知晓唐门有异,又是何时知晓?”
两个问题仿佛平地一声雷。
展昭转过头,目光从鹤发老头、唐无影、唐珞琼、吕文茂等人身上一一掠过,沉稳笃定地嗓音也随之落了下来,“种种巧合,展某生了一猜想,实为冒犯,还望各位海涵。”
“如唐门游宴那般,两年前,以身为平民百姓的说书人满门被屠为由,官府上门;若是两年前唐门主如传言那般身死,唐公子出门在外,唐家堡唯有唐姑娘与尚不足八岁的唐二公子;江湖各门为图纸逼上唐门,门内无人做主,唐姑娘自当往官府一行。”唐门游宴之时,吕文茂以“展昭”和诸位宾客下落为由欲入唐门,更有意将唐珞琼带走,给内贼时机整顿唐门、夺门主之位,自己也能轻而易举地得到雷家图纸。
漫长的静默里几乎能听见数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谁都听出了这前后之语的言下之意。两年前后皆是局,几乎一模一样,唐门内贼至少在两年前就与渝州官府勾结,而唐无影正是从两年前的说书人一案里发觉唐门有异。
唯一的区别在,两年前,唐空简没有死。
立雪提起唐空简是走火入魔而死,实则乃毒发,自是为人所害。
那头白玉堂慢悠悠地补充道:“猫儿,两年前扬州聚集在先,说书人灭门案在后。”
扬州江湖人云集一事在江宁府时他们便有耳闻,乃是在年后一月所生的事。唐门长老极有可能是因扬州雷家图纸现身之说,发觉从雷家归来的唐姑娘确有利用价值方才传出消息,再与官府谋划杀人嫁祸。唐空简未能身死,使得全盘皆输,此局不了了之,又至那日唐门游宴。
展昭目光沉沉,俯视这跪在地上的吕文茂,“吕大人先头问展某,既是日后同僚,又能何如?”
“吕大人与罗大人既然答不上,展某也急公好义一回。”他始终温温和和,言辞平缓无锋,“前几日,友人从乱葬岗救回了一个快要断气的书生,身着赭衣,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所犯何罪。今日时机正好,你我不若唤他一问?”展昭稍稍往庞昱那头看了一眼,庞昱立即冲后头招手。
不多时,众人便见众兵保护下,一个年轻斯文、身着知县圆领官袍的男人带着一个面容被毁、骨瘦如柴的男人来了。
那骨瘦如柴、几遭折磨的男人一见庭院之中倒地的罗善和跪地的吕文茂,先是倒吸一口气,犹如雷霆落身,登时泪如泉涌,大步上前。庭院之中数人被他所惊,倒是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而他不管不顾,冲展昭双膝而跪,行礼大拜哭道:“草民蔡仲拜见展大人!”他抬起头,虽毁去容颜,目光却含着火光,清明之中隐见矜傲与锐气。
不等展昭发话,这个曾哭道“英雄莫问”得男人磕了数个响头,泪如雨下,嘶哑道:“草民有冤要诉,今状告渝州知州吕文茂,借出资相助我等寒门贫困士子考取功名为由,与我等立下中举归乡、不可留于翰林院的契书,待到我等入城,便将我等无缘无故羁押大牢!又挟持家中年迈双亲,逼我等入他门下,改名换姓,多年代考!若有不服,皆严刑拷打,丢入大牢,任其自生自灭。”
他语速极快,听得人头昏脑胀。可便是如此,仍是有数人听了个全,和这男人来时一般倒吸了一口冷气。
本就跪倒在地的吕文茂彻底软瘫成了化开的圆子。
“学生愚钝,去岁虽进京春闱,未曾中举,意外发觉被抓进大牢的同窗,欲寻官府讨个公道……却……却……”蔡仲言至此几度哽咽,如今他面目全非,再无上榜的机会,前途尽毁。
晌午渐过,金光明日当头照,山间风如哀鸣。
“……二位大人如今可还敢笃定无罪?”
展昭面容沉沉,不见意外之色,只垂眼看向吕文茂,平静道:“白兄与展某几次提起吕大人贪生怕死,却几番作出出格之举,对逞凶斗恶、一言不合就拔刀械斗的江湖草莽极为傲慢,为人处世处处矛盾。展某着实不甚理解,又见吕大人与江湖人来往,对轰地门杀害吕子俊一事只怒无惧,府衙生案,竟是不忧到落时取走自己的性命。”
“吕大人对我等草莽粗野不屑一顾,不似因身居高位,倒像是平日里多受江湖草莽吹捧,见惯了习武白身低声下气……”
“像是,江湖草莽往日对吕大人多有所求。”
展昭扶着巨阙,墨色的眸子里仿佛洞悉一切,隐怀一抹克制的杀机,无情又慈悲。
“吕大人,巴渝寒门士子近几年科考中举的官位,想必都叫你二人卖给巴渝门阀大户弟子与江湖门派草莽之辈了罢。”
吕文茅的面色愈来愈灰败,话说至此,恨不能再昏过去。
庞昱一案,欲谋害皇亲国戚;巴县王家一案,借唐门之手买命灭门,以武力威吓收服巴渝门阀大户,贪赃受贿;说书人灭门案,借夺命三千欲取唐门,谋害无辜百姓;书生闹事一案,借吏部之便与身份难辨的漏洞,偷天换日,科举舞弊,卖官鬻爵。
每一条都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十三年了,这个兜兜转转在巴渝一带来去自如、在大宋疆土里宛如开辟了自家后院的知州,究竟为一己私欲、为幕后之主的利求,害死了多少无辜之人。
“身为渝州知州与通判,知法犯法,为恶一方。”
罪不容诛,死有余辜。
我竟然,没结案?????????
我还没结案?????????????
我杀我自己。头都揪秃了!
这案子好难结啊……又把自己玩脱了……
quq说好的这是一个轻松的案子呢????????????????
我杀我自己……
我尽力把我想写的前后伏笔案情都接上了,但是仍然觉得问题颇多,逻辑也……跪谢不嫌……
请装作被我说服的样子,quq
众生百态,人心各有求。
一旦写道众生之相的大场面,我就有点把控不住,总有各种疏漏,觉得还是不够还是不够,写着写着就有人被忘记了。
啊……自省,我还得再学习……
这是第一次尝试在一个案子里多线并进,最后大概拧成同一条线。
我也不知道我这算不算及格了,从我自己看来,我力所能及,我还差得很远……
下章彻底结案,大家看看还有什么没搞明白的,或者哪个伏笔剧情我可能忘记写了的……
我要么下章解释,要么大家就等我下章结案作者有话说场外强行解说吧……
quq哭起来。
全靠强行解说。
大家不嫌弃真是太好了。
晚安小天使。
至于下章什么时候更新,目测在我写完隔壁坑,然后写本月剧本,然后搞定一些列堆积如山的工作之后把。大风小说
运气好的话,会在这周内的么么哒。
再说一次,爱你们!
哦对了上次回答扮白五爷的人是祁琬的小天使来认领一下点播番外。
虽然正确答案是秦苏苏,但是祁琬也勉强算对吧。
哦对了收藏五爷下厨,安排在下卷开篇。
好了!晚安
第 294 章 第八五回 梦醒时,渝州久藏通天恶[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