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蛊。
白玉堂笑了一笑,“叶姑娘不是能说会道,怎不说话了?”
展昭与白玉堂皆非世间蠢笨迟钝之人,自是从那病恹恹的道士殒命山林那日起,就心有狐疑不曾言。叶家疑点重重,再多商论不过是些无用的车轱辘话。既是从边关一路追查至苏州,二人早对所谓的古怪和秘密都猜着了个十之六七,只差那一锤定音的实证。堂堂武林世家,百年数代宗师之名威震八方,何等英雄气魄。到了日薄西山之时,无力行侠义之事也就罢了,竟还暗中以人养蛊——这荒唐一锤,非是不敢想,而是不愿想小说
倘若说,还有旁的迟疑……
白玉堂眯起眼,端详叶听寒片刻,意识到这个女人似乎并不知晓这脑门上的印记意味着什么,“你叶家的什么虫,”他说,“不若引白爷去瞧个明白!”
“……”叶听寒被这好面色骇得久久发不出声,牙关都打颤了。
见好好的小娘子脸色煞白就差一口熬不住,被这煞神吓出三魂七魄,叶子青仿佛于心不忍。他望了叶听寒的面容好片刻,绷着冷面接了一句道:“她不过逞口舌之快,你一个大男人何必为难一个女子。”
白玉堂轻嗤了一声,“叶公子挺会怜香惜玉,云静翕莫不是没教你,世间善恶不分男女。”
叫他和展昭真正不敢笃定的是,叶家倘使罔顾道义,暗中做出活人养蛊的恶事,当年盗窃婴孩、买入稚子都说得通,但他们怎会对同族子弟下手。虎毒尚且不食子,便是知盗子有罪、易引来注目,又怎能忍心向同根同族同胞的幼子伸出魔爪……眼前的叶听寒、病故的叶观澜,甚至可能还有更多——如此自毁长城之举,无异于杀鸡取卵,岂有他世家长盛的可能。
这江左叶府是疯了不成?
不惜迫害同胞手足、血脉至亲,到底图什么!
白玉堂撩起眼皮讥讽:“白某倒是忘了,叶公子也姓叶,本就是这山庄中的人,好个血浓于水、十指连心!”
话虽如此,他仍是指腹摩挲着长刀,起了身,“可她口中所言,到底是悬断是非还是空穴来风,叶家养的到底是虫……”白玉堂语气微滞,未逼近半步,便仿佛指着千军万马闯开窄小的密道,一字一顿劈天盖地而来,“还是蛊——便是白某不知,难道叶公子也不知吗?”
叶子青面色微变。
那叶听寒也浑身哆嗦起来,显然明了白玉堂话中之意。
“白爷爷还没找完你的麻烦,你倒是赶着送货上门。”白玉堂全无放水之意,借着昏暗的光纤,不加掩饰地审视着叶子青,口中却不似抽丝剥茧、瞬息万变,吐字如刃,冷冰冰挤兑道,“叶家养虫为蛊,祸害世人,她既以此威胁于人,想必是心知肚明、同流合污的恶贼帮凶。白爷便是就此斩了她,那又如何……?”
叶听寒心神未定,那话从她脑子溜了过去,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寒毛乍立,眼前冷光一闪,有衣袖拂面。
草草!是这煞神的长刀!
她心下大骇,才将白玉堂所言掰开,回过味来是这瘟贼凶性大发,一言不合就要取了她的小命。赶不及细瞧,叶听寒匆忙向后一贴墙壁,朝着一侧歪倒躲闪,没想着求饶喊救命,却不忘委屈哭道:“谁说姓叶的就是江左叶府之人,都说了我不是叶家人了,你这瘟贼登徒子怎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动手动脚、喊打喊杀——!”惊惧仿佛一口气跳到了嗓子眼,她紧闭双眼,整个人都在狭窄的地道里狼狈地摔滑出去。
“……!!”
好半晌没听见别的动静,也无人作声,只有自己的心脏在砰砰乱跳。
叶听寒忍着抽噎,僵着脸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
她又抬起头,在昏暗中定睛一看,刀与剑虚虚交错着,说是剑拦住了刀,不若说那刀根本没有递前之意。而握剑的人,如同一个搬不动重物的稚子,那剑在他掌心微微发颤着,随时都要坠落。他道:“此事,便是当真叶家所为,与她当是无关。”
“……”白玉堂更是眼神都不飘一个,仿佛懒得再从那满口胡话的小娘子逼问出只言片语,冲着叶子青笃定道,“果然。”他轻轻收了刀,头也不抬道,“你少年匆忙逃家前所见,至今不敢直言之物,正是蛊。”
“……”叶子青好似晃了神,却答非所问、自顾自地低语,“叶家素有养子旧例。”
白玉堂神色微顿,目光令人心惊肉跳:“你说,养子。”
他神思敏捷,当即从此言想起在城中探问所闻:“城中人道叶家族人体弱多病、早死短命,但人丁却历来兴旺,实则是养子!”
“不错,你说她装疯卖傻、信口雌黄、自相矛盾。但许是……”叶子青的目光低垂,望着骂完之后就缩着脖子装哑巴鹌鹑的叶听寒,“并非如此。”
那张冷硬似冰窟寒石的脸,竟在这一刻里透露出难以言喻的动容和悲哀。
“江左叶府族中,四姻九戚,数百人同居沧海山庄,看似世家庞大,实则至少半数是螟蛉假子。”
他垂下了手,也垂下了剑,似乎要趁此机会将胸口积压多年的一口郁气尽数吐出,若停了,便再说不出口。可那毫无起伏的声线像是闷在罐子里的嗡响:“据我所知,从我在沧海山庄……不,早在十几年前,又或者几十年前,我不知有多久了,或许叶家百年代代如此——至少我记事起,便知族中有些长辈、同辈,本非叶家之人。他们或是曾家中遇难而流离失所的孤儿,或是在外流浪多年的乞儿,或是性命垂危、长辈不知从何地捡来的弃儿……”
“许许多多,来自大江南北、五湖四海、各州各县,年岁也各有不同,三四岁、五六岁,也有十几岁,当然,大多年岁尚幼便被领来沧海山庄,教养成人。”
那嗡响像是挣扎的飞虫,在罐子里胡乱飞舞,“但他们不是被领来后,就此卖身叶家为仆。”
“恰恰相反,他们在叶家与千金之子无异。”叶是一张被日光照着的鬼面,还扶着一支细长的新拐杖,在人群里时不时咳嗽几声,活像要是一口气上不来就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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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6 章 第一二一回 痛己身,点滴善恶化恩仇[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