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兴十四年,平京。
如今已经进入十月了,一阵风来,这平京的天气便转瞬变凉,此时天色未明,街上行人不多,一片冷清,只有墙角菊花热热闹闹,默默簇上枝头,散发着幽香,给这寒天增添一分暖意。
此时在巍峨大气的宫墙中早朝已经开始了。
延兴帝如今不到五旬,正值壮年,他坐在高台上双目微阖,不动如山,如往常那般看着这群学富五车的大臣们像菜市场的妇人一样争吵,只是眼见大臣们久久不停,他终于还是打断了这些人。
“够了,”延兴帝声音懒洋洋的,可他掌权十几年,威严日渐深重,即使是温和的话语也依然让满殿朝臣打了个寒颤,纷纷闭口不敢言语。
“如今这六府十四州的秋税还没有进京,你们却已经开始将这笔钱分完了?”
平缓的声音不见起伏,但下方的大臣却只能连声称罪,不敢喧哗。
延兴帝看着下面重臣噤若寒蝉的模样只觉得无趣,他和朝臣博弈十四年,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些大臣的秉性。
他们就像是一只只被厚重外壳包裹着的王八,总是不死心的探出头试探自己的底线,一旦有了动静,却又立刻把头缩回自己的壳里。
他手指轻轻敲击椅背,缓缓说道:“各处的拨款须得再议,你们各部回去再仔细想个章程出来,一条条给我列详细了,户部尚书?”
“臣在。”下方一大臣出列。
“天下钱粮都由卿掌控,责任重大,不能马虎,各部送上来的条陈你得仔细审核,这次的税款,我要他每一笔都用到刀刃上,你可明白?”
“臣遵旨。”大臣恭敬答道,额头上却冒出了冷汗,这话是这么说,但是谁又能不知道不管是什么款项,只要有人经手,就会被扣下一层啊,然而如今在皇位上的这位,又是最恨贪官污吏的。
这大恒朝对贪污一罪向来深恶痛绝。
□□平民出身,饱受贪官污吏的剥削,建国后就出台了律法,本朝官员贪污十贯以上革职入狱,贪污五十贯就直接流放,若数额达到百贯可以处斩了。
但是总有些官员喜欢以身犯法。
十四年前,延兴帝才登位,权倾朝野的镇国大将军魏择就被弹劾结党营私,贪污军饷,牵连官员近万,满朝文武等着看这位新帝的笑话:要是这些官员全部革职,这朝堂可就没人了,可要是放过这些官员,延兴帝将会威严全无,关于贪污的律令也会形同虚设。
可两害相权取其轻,群臣们还是都认为延兴帝会“法不责众”。
可是谁也没想到,延兴帝当时虽然将案子压下,但是之后却借口新皇登基和皇子出生两次大赦天下,开了两次恩科,之后又迅速将有关人等捉拿归案,一应证据齐全,如此大案,不过五天便审判结束。朝堂平稳过渡,民间也是一片叫好声。
这整个过程雷霆万钧,彻底奠定了延兴帝的地位,震得朝堂再不敢有二心,也让贪污成了众官员避之不及的事情。
那时的御史钱纶,之后的仕途一帆风顺,如今已经成了刑部尚书,官居二品。
延兴帝按了按额角,抬头看了看外面,已经天亮了。
“还有其他事吗?”
下面的大臣互相看了看周围的人,似乎已经没有其它事了。
延兴帝一个眼色,旁边的内侍便上前一步打算喊“退朝”。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人微抬眼睑,看向前方,脚步一动,站了出来。
“臣沈毅有本奏。”
“哦。”延兴帝垂眸打量,这人面生,不过从他的位置和服饰能看出来这应该是一个御史,他合上双眼,放松身体坐在龙椅上,“卿有何事?”
“臣弹劾左丞相李庆山贪污受贿,诬陷忠良,结党包庇,勾结外敌等十三条罪状。”
这话震耳欲聋,延兴帝双眼精光闪烁,贪污?他的手指缓缓的击打着椅背,听着这杨御史的话。
“其一,延平三年,西北大旱,李庆山奉皇命携银五百万贯前往赈灾,却贪污近半,致使难民流离失所,饿殍遍地;其二,同年,李庆山为弥补亏空,强行向当地富绅勒索钱财,数额达……”
延兴帝身子慢慢坐直,双目死死的盯住那沈毅,脸色越来越阴沉。
可那大臣似乎并未看见,话语依然流利:“十二,延平十年,北方蛮族铁勒遣使入京,李庆山收其银钱万贯,包庇铁勒使者逼良为娼之恶行,致平京多户平民遇难,苦主无处伸冤;十三,自延兴十三年始,铁勒犯我大恒边境,李庆山多次拦下前线战报,使无数边关百姓只能任铁勒人欺凌,其罪当诛。”
1.前事[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