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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白用麦秆随手比划出几个动作。
还在啃着干粮的孟双刀眼睛一亮,惊讶出声,甚至都忘了伸手将嘴边沾上的渣子抹去,孟双刀经验还是有的,一眼看出这些剑法的不凡,不说剑宫中的珍藏了,就是这些支离破碎的零散剑法比起江湖底层流传的三流剑法都是云泥之别。
李月白并不隐瞒,随手用木柴扒开一片空地,在地上将石碑上动作画出来,孟双刀将干粮扔在一旁,凑过来,从看着地上李月白画的第一笔开始,目光越来越亮,等着李月白绘出石碑上大半图案,孟双刀已经激动的难以自抑,嘴唇微微翕动。
倒是不怪孟双刀此时显得小家子气,而是江湖上为了一本秘籍功法就要你死我活的事情实在是司空见惯,就说这天下这么大,真正能成的了那一小簇儿高人的怎么不是家学渊源就是有着不凡奇遇呢?天赋根骨是老天爷赏饭碗,能不能讨到饭吃可就各凭本事了,出身底层江湖,吃够了这种苦头,看到一本能入流的秘籍难免总要双眼放光,这岂是坐拥西湖剑宫这座宝山而不自知的李月白能懂的?
眼瞧着空地不够,李月白随意就要将之前画的招式动作抹去,孟双刀心头哎呦一声,只恨手头没有纸笔,他可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忘了可就真忘了,至于要不要再向着李月白去问,孟双刀可就得犹豫一番了。
这江湖上,关乎到秘籍心法那可都是动不动就牵扯身家性命的大事,李月白这主子虽说看起来远比一般的世家公子哥随和,但此时随手划出的招式可能只是一时兴起,等着冷静下来真舍得将心法秘籍拱手相送吗?
令孟双刀没想到的是,李月白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随口说道,“这些没关系,你先看看,有几处我想向你讨教,等着一会儿在路上,我帮你再画一份。”
孟双刀心头火热。
李月白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孟双刀的注视,继续自顾自将记忆中石碑上的招式动作临摹下来,孟双刀三两口解决了干粮,看向认真琢磨招式动作的李月白,神情复杂,以前他以为李月白是个偶尔有闲心游历江湖的二世祖还情有可原,如今要是看不出李月白的韬光养晦就实在白瞎了这些年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的经验了。
等着在马车上的几日,李月白的确如之前所言将那石碑上的招式再画了一遍,除此之外,还有一本从栖霞山老道那里要来的心法秘籍,一并扔给了孟双刀,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显而易见的道理。
马车一路尘土飞扬。
直到临近扬州,远远看去已经能够看到气势恢弘的扬州城城门,门前熙熙攘攘,喧嚣声入耳,孟平摘了斗笠,驱赶着马车缓缓前行,李月白同样盘起腿坐在孟双刀身侧,先伸手弹了一弹孟双刀屁股后头堂而皇之挂着的双刀,但凡这些大城,对江湖人不说拒之门外,但终归不会有多待见。
孟双刀狡黠一笑,示意无事,好歹是走南闯北的人,和守城的官爷的打交道的时候还少了?果然门口的校尉和孟双刀竟然是熟人,彼此对视一笑,孟双刀再在校尉怀中塞上半两碎银子,连检查都没有就放行了。
直到入了城,城门口突然蹿出几个端着破碗的孩子,衣衫破烂,连鞋都没有,脏兮兮的脚丫就光着踩在地上,而且大都身有残疾,有过路的妇道人家,终归还是比男人要心软几分,觉得孩子可怜,少不了塞上一枚两枚的铜板,破天荒有出手豪奢的,扔上一枚银元宝都不稀奇。
不过也有嫌弃这些孩子肮脏的,刻意躲得远了,有孩子得寸进尺朝着身前伸手,虽说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对这些小娃娃拳打脚踢,但肯定要骂上几句狗杂种。
前一刻还在和孟双刀天南海北闲扯的李月白看到这一幕,脸庞骤然冷下来,街道对面的一个小乞丐和李月白隔着人群目光接触到一起,在这一帮人当中,这个瞎了一只眼的小乞丐是最面容可怖的一个,于是独自站在一处显得格外孤独,小乞丐也看出了李月白这一身衣装价值不菲,正是可以讨钱的肥羊,心中犹豫,脚步向前迈了一步,或是孟双刀屁股上挂着的那两柄长刀显示了这马车上的人不是善茬,小乞丐最终还是没有跨过人群朝着李月白伸出手。
孟双刀觉察到李月白的神情变化,就要从怀中掏出银子,却被李月白摇头制止,李月白指了指巷口,马车停下,二人下了车,跟着四散而去的小乞丐们转过一条巷子,向着不远处看去,果然是并不让人心情愉快的一幕。
几个地痞流氓正在对方才那些小乞丐拳打脚踢,不过这些人下手倒是极有分寸,绝不会打死某一个能够赚来银子的摇钱树。这帮人中领头一个男人满脸横肉,伸手抓住一把铜板,哗啦啦作响,口舌伶俐讨来不少铜板的小少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空碗,又摸了一把自己空着的肚皮,悄悄退后,讨来的银子多的,才能少挨上几下拳脚,而运气不好讨来的铜板最少的,今天就少不了一顿打了。
某个孩子被逼到街角,攥紧自己已经残了一半的手掌,掌心中只有唯一一枚铜板,孩子后背几乎就要贴上冰冷的墙面,这个手掌就是被人生生浸入油锅里,若不是这般凄惨,如何博得那些贵人们的同情?
孟双刀头上青筋直跳,手都抓上了腰间长刀,就要出手,被李月白一手拍在胸膛拦住,李月白指了指孟双刀的刀,转头看了一眼说道,“给我个机会。”
李月白借了孟双刀一把刀。
有人感叹道,“这小家伙残的不明显,要想要人同情,太难了。”
满脸横肉语气阴险道,“那就再卸个胳膊。”
远处传来一声更阴险的笑声,“我卸你个脑袋好不好?”
刚说完这话的狗腿子扭头,只看到一道陌生身影站在面前,而前一刻还趾高气扬的满脸横肉,只剩下一个喷涌着鲜血的身子,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一个尚且带着诡异笑意的头颅在地上转了几圈,又转回到这狗腿子脚下,泼洒了一地的鲜血,此时这人才喊了一声娘呀,跪倒在地上,心中已经在哀叹,早就劝过自家老大不要太张扬,不要太张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虽然稀有,但谁能说的好哪天天上就掉下来一个?接着抱住李月白腿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大侠饶命啊!我早就说过我们做的这事情缺德啊,可我苦口婆心相劝,我们老大就是不听啊。”
李月白不为所动,只是安静拿着地上的尸体擦了擦刀上鲜血。
再抬头,看到跪在地上的这人已经被吓得尿了裤子。
李月白看着其余人四散而逃。
李月白用“欣赏”的眼神看了这人一眼,拍了拍这人肩膀,走出巷子,孟双刀神情疑惑,据他所了解,李月白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斩草不除根,那不是叫春风吹又生?
李月白坐上马车,揉了揉眉心,这才略带着几分疲惫解释道,“既然天下恶人杀不尽,只好先给他们换一个被吓破了胆子的恶人。”
马车驶出巷子外,李月白吩咐孟双刀等上一会儿,接着撩开帘子,看着方才被吓跑的那些小乞丐,从一开始惊慌失措,到半响之后兴高采烈的端着破碗,又挤着去乞讨,为了博得同情,刻意撩开身上的衣服,露出身上的残疾伤痕。
李月白神情复杂。
刚想离开,忽然看到贴着巷子口的一只眼睛,吩咐孟双刀等上一会儿,李月白又跳下马车,走进巷子。
瞎了一只眼睛的小乞丐最初有些胆怯,最终还是从角落里站出来,看向李月白。
两个人半响都没有说话。
直到李月白转身要离开,才急忙奔出来,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李月白奇怪扭头,看着小乞丐指了指自己的嗓子,依然只有咿咿呀呀的声音。
原来这看起来不过才十来岁的小乞丐是又瞎又哑。
李月白心口忽然一痛。
小乞丐目光朝着李月白的手中打量,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神情焦急,伸出双手比划了半响,李月白才明白小乞丐说的是那把刀。
李月白问道,“你想要用那把刀?”
小乞丐点头。
“杀人?”
小乞丐点头,接着又有些惊慌失措的摇了摇头。
李月白在小乞丐身前蹲下,这样视线和小乞丐差不离齐平,李月白认真道,“杀人不一定用刀,有刀的不一定杀得了人。”
小乞丐似懂非懂。
李月白忽然问道,“识字吗?”
小乞丐出乎李月白意料的点了点头。
李月白干脆在地面上盘腿坐下,用手指在地面上写了几行字,然后又伸手抹去。
小乞丐似乎也明白了李月白告诉他的是什么,郑重点了点头。
李月白摸了摸小乞丐的脑袋,接着离开巷子。
瞎了眼的小乞丐向着四周看了一眼,接着撒腿跑向小巷深处。
将心中看重的一篇内功心法写给小乞丐的李月白心情好了不少,倒不是真觉得这小乞丐以后能成为什么厉害人物,若是一部厉害心法就能叫人一步登天,那这江湖上也没有什么低手了,不过李月白也不介意随手埋下一颗种子。
谁说种子就不会长成参天大树?
第十六章 小乞丐[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