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记城时,阿芷的两生草始终朝着东南方倾斜。荒原的风裹着砂砾退去,前方的绿意越来越浓,先是零星的灌木,渐渐成了成片的树林,枝叶间漏下的阳光带着草木的清香,与记城的干燥截然不同。
“这书院藏得够深。”张木匠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木鸢在他肩头扑扇翅膀,“树缝里瞅着像有飞檐,咋走近了又啥都瞅不见?”
吴仙展开念归幡,幡面的星纹在林间漾开一圈光晕。那些看似杂乱的树影忽然动了,枝叶交错的缝隙里,露出青灰色的瓦顶和雕花的斗拱,像一幅被风吹开的画轴。“是障眼法,”他指尖拂过幡面,“用草木的气息遮掩了书院的轮廓,得带着‘想看见的心思才能走进来。”
穿过最后一道树墙,藏心书院的全貌豁然展开。没有高大的山门,只有一条青石板路蜿蜒向前,路两旁种着高大的“书叶树”——树叶像摊开的书页,脉络清晰如字迹,风一吹,满院都是沙沙的翻页声。书院的建筑是素雅的白墙黑瓦,墙面上爬满了青藤,藤叶间隐约能看见用朱砂写的短句,仔细瞧去,竟是“勿失勿忘”“初心如昨”之类的字样。
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老书生正在扫落叶,扫帚划过地面,扬起的叶尖竟自动排成了诗句。“远来的客人?”他抬头时,鬓角的白发沾着几片书叶,“书院已有三月没迎来生面孔了。”
“听闻这里的书能让人记起忘了的初心。”吴仙拱手道,“特来拜访。”
老书生的扫帚顿了顿:“初心哪是说记就能记起的?前阵子开始,书院里的‘心书就不对劲了。”他领着众人往内院走,穿过月洞门时,吴仙看见门楣上刻着“藏心”二字,笔画里嵌着细碎的金粉,在阳光下微微流动。
内院的空地上摆着数十张石桌,桌上整齐地叠着泛黄的纸卷。几个身着学子服的年轻人正对着纸卷发愁,其中一个女子伸手去碰纸卷,指尖刚触到纸面,纸卷就化作了飞灰,惊得她眼圈泛红:“又散了……这是我第三次重写‘行医愿了。”
“心书是用念想凝的纸,用初心研的墨。”老书生叹了口气,指着石桌中央的铜炉,“本该是千年不腐,可现在,写得越勤,散得越快。”铜炉里燃着一种淡紫色的香,烟气缭绕间,能看见无数细小的光点在飞散,像被风吹灭的萤火。
阿芷的两生草忽然剧烈地抖动起来,草叶指向书院深处的阁楼。那阁楼通体由楠木建成,窗棂上糊着的宣纸泛着淡淡的金光,与其他建筑的素雅截然不同。“那里是‘守心阁,”老书生顺着草叶的方向望去,“藏着书院最早的一批心书,也是最先出问题的地方。”
走近守心阁,吴仙才发现阁楼的门是用竹简串成的,竹简上刻着的“静心”二字已变得模糊。他伸手去推,指尖刚碰到竹简,就感到一股冰冷的吸力——不是记城蚀忆沙的吞噬感,而是像有人在轻轻抽走心里的某种东西,让人莫名地烦躁起来。
“别碰!”黑袍修士忽然按住他的手腕,掌心的青火跳了跳,“这竹简上有‘断念丝,会勾走心里的执念。”青火扫过竹简,那些看不见的丝线瞬间现形,像无数细小的银线缠绕在竹片上,被火焰灼烧后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墨渊祭出镇山链,链环在阁门外转了一圈,链身上的流云纹路与阁内的气息相撞,竟发出沉闷的嗡鸣。“奇怪,”他皱眉道,“这阁楼里的气息,既像书院的清灵,又带着……牢狱的阴冷。”
张木匠从怀里掏出个木雕的小鼎,往地上一放,小鼎瞬间变大,鼎口喷出的白雾笼罩了阁楼。白雾里,无数模糊的影子在晃动,像是被困在里面的人。“这些影子……都在抓自己的心口。”他指着其中一个影子,那影子手里似乎握着什么,却在不断消散,“他们在护着自己的初心?”
吴仙举起念归幡,幡面的星纹与阁内的金光相呼应。守心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众人走进阁楼,只见里面整齐地摆放着数百个书架,架上的书卷却大多残破,有的只剩半页,有的字迹在纸上游走,像要挣脱束缚。
阁楼中央的高台上,放着一个青铜大缸,缸里盛满了泛着银光的液体,无数细小的银色虫子在液体里游动,它们啃食着投入缸中的纸卷,虫身却在不断透明化,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是蚀心虫。”吴仙认出这虫子与望归港的蚀念虫同源,只是形态更细微,“它们在吞噬心书上的念想,
第1127章 藏心书院·纸作舟[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