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气不能泄。”
念归幡突然漾起莹白的光晕,光晕化作层薄水,顺着溪流漫过整个拓字溪。被水光扫过的纸影突然发亮,映出无数个拓字的场景:有的字被水浸得发糊,他就往旁边拓丛浮萍,说“糊了没事,根牵着呢”;有张拓“友”字的纸被山风撕成了条,他就把自己种的苎麻纤维织进纸里,说“掺点缠的韧,能拖着字找故交”;他的腰被浆槽压得发酸,就垫着干稻草坐,说“腰酸了没事,心跟着水流,字就拓不斜”。
幻象里的老纸匠总在石坪旁堆着些废拓——都是他觉得“字气不够透”的。有张拓“春”字的纸,他没舍得丢,说“这纸吸过惊蛰的雨,字边洇着水纹,留着给新字当引子”。有年秋汛冲毁了晾纸架,他怕泡坏要送人的“暖”字拓,就把自己的蓑衣拆了盖在纸堆上,自己站在水里护着石坪,说“纸是字的衣,泡不得”。
他拓到第五十个年头时,已经握不稳拓包,就用指尖蘸着墨补,说“蘸轻了是呵,补慢了是喂,字得喂着才透”。有个聋耳的老妪来寻年轻时的拓字,老妪说当年的诀别纸上有个“念”字,老纸匠就拉着她的手摸那纸纹,说“摸这水痕,比当年的字更软,你们的情,都浸在纸里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他拓的纸字,有两万三千九百一十六个。”墨渊的镇山链绕着那木匣转了圈,链光落在纸角上,匣里突然飘出些轻薄的纸卷,纸卷上拓着浅淡的字,落在溪水里,浮成小小的舟,“我师父说,老纸匠临终前就坐在溪滩的石上,怀里抱着那捆岩字拓,拓里裹着老石匠送的最后一柄凿子,他却说‘字在纸里,凿在字里,我就不算走。”
幻象里的最后一个身影,是老纸匠弥留时的模样。他的头枕在浆槽边,像靠着当年的纸坊池,右手的拓包掉在溪里,左手还攥着张刚拓好的纸,嘴里气若游丝,却还在念:“水要活,像血脉;字要润,像呼吸……”山风从溪上游吹下来,吹得所有纸影都晃起来,像无数行字在水里游。
日头沉到溪对岸的山尖时,水汽的润混着松烟的淡更浓了。阿芷蹲在石坪上,把那半截竹帘插进滩头,上面盖了片从木匣里取出的残拓:“草说这些纸字在等,等山风来把它们吹干……不等也没关系,溪水会带着字影漂,落在田埂上,长成会抽芽的墨。”
吴仙伸手握住念归幡,幡面上又添了一颗星辰,这颗星泛着莹白的光,带着纸纤维的绵与溪水的润,星纹里淌着竹帘抄纸的沙沙声、拓包叩岩的扑扑声、水流过滩的潺潺声,还有无数声被水润裹住的“往透里拓”。他忽然明白,有些字不必被嵌住,拓在纸上的魂,带汗的纸浆,融泪的墨,都是它们的呼吸。
“往西北去,是印字林。”墨渊望着拓字溪外渐暗的暮色,星光落在纸字上,把莹白的字染成了银,像无数个字在水里亮,“我师父说那里有片老林,三百年前有个老木匠,常来拓字溪取纸字,把字刻在木上,说‘纸能载字,木能承字,字总得生在土里,才算真的长。”
阿芷的两生草转向西北,草尖的水珠被风吹起,在空中拼出个模糊的“印”字,字影被风托着往西北去,像无数块刚刻好的木牌在星光里摇。
吴仙握紧了念归幡,幡面上印字林的星纹正亮着,那光芒带着木纹的暖,像浸了阳光的实。他知道,那个老木匠定是把所有的拙厚都刻进了木里,每一道木纹都裹着不肯枯萎的生,等有人路过时,就一字字地长出来。
拓字溪的风还在溪面上荡,卷着那些没拓完的字的影子往西北飘,像是老纸匠的拓包,在为他们铺路。溪上的字还在微微游,水汽浸出的温润,像在催着:“柔些,再柔些。”
喜欢。
第1177章 拓字溪·活[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