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朱祁钰喉结动了动,指尖按在吴主事那行未写完的批注上,指节微微泛白。他忽然想起上个月,吴主事的家人跪在宫门外求情的模样——吴夫人抱着年幼的儿子,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声音嘶哑地喊着“我家夫君没通敌,他临走前还在整理账册,说不能让百姓的血汗白流”。
当时他只能让侍卫将人扶起来,却没法给出一个承诺,如今看着账册上的字迹,才明白吴主事攥着这些证据时,心里装着的是多少百姓的生计。
烛火噼啪一声,又溅起几颗火星,落在砚台边,将墨汁烫出细小的涟漪。
朱祁钰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翻。一页泛黄的漕运单据从账册里滑出来,单据上的印章颜色发浅,边缘还有模糊的痕迹——这是石亨用假印章篡改的证据,原本“漕船运送官粮三千石”的记录,被改成了“两千石”,剩下的一千石,被他折成粮食,偷偷运往自己的私宅庄园。朱祁钰盯着单据上的数字,忽然想起去年江南水涝时的景象:无数百姓站在被淹的田埂上,手里攥着发潮的麦粒,眼里满是绝望。
而石亨私吞的这些粮食,足够江南三个受灾村落的百姓度过去冬的严寒。“你既知百姓苦,怎又忍心吞他们的救命钱?”他低声自语,声音落在空帐里,只有烛影轻轻晃了晃,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映在帐壁上,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翻到账册最后一页时,他的指尖忽然触到纸角夹着的东西——半张叠得整齐的残页。
他小心地将残页展开,发现是吴主事写的诗,纸边沾着一点细小的盐粒,想来是在盐场核查时不小心蹭上的,如今已凝成白霜。
诗的前几句已经残缺,只剩下末句“但求盐漕清,不辞霜雪寒”,字迹有些歪斜,末笔还洇着一点墨团,像是写到这里时突然被打断。
他忽然想起吴主事的同僚说过,吴主事每次核对账册,都会在案头放一小袋盐,说“摸着盐粒,就知道百姓晒盐有多难,漕工运盐有多苦”。此刻他捏着那点盐粒,粗糙的触感从指腹传到心口,忽然明白这半张残页不是普通的诗,是吴主事藏在账册里的初心——是江南盐民顶着烈日晒了半年的日光,是漕工握着船桨划了千里的辛劳,是无数百姓等着用盐税换过冬口粮的期盼。
朱祁钰小心地将残页贴在账册封里,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句诗。
帐外忽然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噔噔”的声响从帐前经过,又渐渐远去。
朱祁钰抬眼望向帐帘,烛火的光透过帐布,在上面映出细碎的光斑。白日里百姓复杂的眼神、自己在湖边说过“扛得住误解,才能查得清真相”的话,此刻都化作握着账册的力道——指节微微发白,却比白天站在湖边时,更添了几分坚定。
朱祁钰将账册轻轻合上,重新锁进木盒,目光落在帐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上,心里忽然有了答案:哪怕前路有再多阻碍,也要把这盐漕里的黑幕撕开,不辜负吴主事的心血,更不辜负百姓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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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1章 朱祁钰独自一人在营帐,挂上免打扰牌后。仔细看账册。[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