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府礼堂的穹顶像倒扣的琉璃盏,二十盏水晶灯从高处垂落,灯壁上的棱纹将光线折成细碎的金箔,落在猩红的地毯上时,便成了会跳跃的光斑——有人走过时,光斑就顺着衣摆晃,安静时,它们就伏在地毯的绒毛里,像落了一地星子。
林江站在后台的幕布边整理西装领口,指尖蹭过挺括的布料,能摸到里面衬衫的褶皱。外面的嗡嗡声顺着幕布的缝隙钻进来,不是杂乱的吵,是三百多个座位坐满人的那种温吞声响:有老工程师们低低的交谈声,带着点金属般的沙哑;有相机镜头调试时“咔嚓”的轻响,像春蚕啃桑叶;还有市民们压抑的说话声,偶尔能听见“多亏了林工”这样的碎句,混着纸张被攥得发皱的沙沙声——他知道,那是人们手里的感谢信。
“真没想到能这么隆重。”方玉明从后面走过来,手掌拍在他肩膀上时带着熟悉的力道。他的西装袖口没扣紧,露出里面的手表,表盘边缘的漆都磨掉了一块,还是当年两人在小商品市场凑钱买的,二十块,走时不准,却戴了快十年。“但你值得。”方玉明又说,眼睛亮得很。
林江转头看向后台那面落了层薄灰的镜子,镜里的人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可眼角的细纹藏不住,比去年深了些,像被刻刀轻轻划了几道。他抬手按了按眼角,那是无数个熬夜的痕迹——台灯下摊着厚厚一摞检测报告,数据密密麻麻爬在纸上,他盯着看久了,眼前就冒金星,揉眼睛时,指腹总能蹭到熬出来的黑眼圈。
上午十点的钟声刚过,外面的嗡嗡声突然消了。林江听见红地毯被踩出的“沙沙”声,接着是潮水般的掌声,拍得人耳朵发暖——是市长踩着红地毯走上了主席台。他扒着幕布缝往外看,见市长站定后抬手往下按了按,掌声才慢慢歇了。
“接下来,表彰市优秀工程监理林江同志。”当主持人念到他的名字时,林江还没反应过来,一束聚光灯“唰”地打在他身上,亮得他下意识眯起了眼。他深吸一口气往外走,短短十米路,脚下的红地毯软乎乎的,可他却像踩在去年那几个月的时光里——
听证会现场的画面先冒了出来:张某涨红了脸拍桌子,唾沫星子溅在桌上的文件上,吼着“你凭什么说钢筋不合格”,声音震得他耳膜疼。接着是深夜的寒意,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威胁短信跳出来:“识相点就别多管闲事”,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窗外的风刮得窗棂“哐当”响,后背凉得像泼了冷水。
然后是仓库里的愤怒,他带着人撞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时,刺鼻的铁锈味扑了满脸,角落里堆着的问题钢筋用帆布盖着,露出来的一截上,锈迹都爬到了钢筋头上,他捏着检测报告的手都在抖——这些东西要是用到楼里,塌下来的可是人命。还有关键证人签字时的样子,那老人的手颤得厉害,笔尖在纸上顿了好几下才落下名字,签完后抬头看他,眼里红通通的:“林工,我信你。”
“林江同志用行动证明,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市长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全场,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面对威胁时说过,‘我退一步,不合格钢筋就会进一步,这句话应该刻在每个建设者的心里。”
台下的掌声“轰”地炸了开来,比刚才更响,震得后台的幕布都轻轻晃。林江往台下扫了一眼,看见第三排有个老太太正用手帕抹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他认得她,上次去小区走访时见过,她儿子住的那栋楼,正是用了这批问题钢筋,墙皮都裂了缝,老太太抱着他的胳膊哭,说“吓得晚上睡不着觉”。如今那小区正在全面加固,听说老太太每天都去工地看一眼才放心。
颁奖环节的音乐突然轻快起来,像泉水叮咚响。市长亲自拿起奖章往他胸前挂,金属的冰凉透过衬衫传过来,还带着点阳光的暖——大概是奖章刚从阳光下拿过来。“这不是结束。”市长往他耳边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很清楚,“是新的开始。”
林江弯腰鞠躬时,目光扫过台下,突然定住了——倒数第二排有个穿蓝色工装的男
第396章 表彰大会[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