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爹爹是个没皮没脸的杂种,娘亲是个脑子不好的懦夫。奴家已经这么苦了,上天怜惜奴家,才叫奴家被贵人收养……”
“诶,姐姐怎么不听了?”
“不是二位姐姐想问的吗?”她伸手分别捏住双生姊妹的下巴,委屈细声,“怎么奴家好心说了,姐姐又不认真听了呢。”
林清芷眼前一片模糊,耳朵也在嗡嗡鸣响。她咳不出血,似乎有什么爬到喉咙里,正撕咬着她的五脏六腑。但血流进了她的眼睛里,只能勉强辨出艳十绝的面目。
她的面纱好似掉了。
这张脸……好似有些眼熟,在何处见过……?
林清芷的思绪糊在一起,比这天地间的杂草还要胡长一气。这次真的托大了,这妖女武艺虽寻常,还比不过门中的小师弟……可那恶心的虫子却防不胜防,到底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的虫子,恶心坏了,还有那西域人的笛子……若能传信师门、告知师兄……剑折了,那可是师兄花大价钱托秦川沈氏打的,阿兰当真要气死……她盯着艳十绝那张柔声言语的薄唇,好似在问——“疼吗?”
“自是疼的。”艳十绝道。
她凑近了些,端详无力动弹的林氏姊妹,竟又想起什么般,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奴家当时也没想到,苦的,还在后面。”艳十绝叹了声气,柔柔的,听不出半分怨怼,却叫人毛骨悚然,“两位姐姐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想是有不少人挖空心思疼爱,怎会受这种苦痛。”
“是真的疼呀。”艳十绝说着,分不出是感同身受,还是回忆往昔,竟是当真落下泪来。
“被埋在毒虫缸里,受万虫啃噬的滋味,太疼了,”她单手仍开了似乎已经失去意识的林清兰,抚着自己的脸,冲林清芷一边用手比划,一边叫屈,“那些虫子有的长,有的短,从耳朵里钻进去,从嘴巴里冒出来,把血肉都咬的模糊了,所有的毒都在血骨里揉成一团,让你又冷又热、又痒又疼,奴家还以为奴家早死了千百万遍了,可那顶头的人看着你忍受酷刑,给你喝药,让你从死里逃生,噢错了,让奴家……”
“……”林清芷见她嘴巴一张一合,字词被嗡嗡声裹住,半句半句地听着,恨不能将这张嘴缝起来。
真疼。
若活在世上这么疼,当真不如一死了之小说
她张嘴笑了笑,猛地冲艳十绝呸了一口,唾沫含着温热的血喷到她脸上。林清芷喉咙里挤着血,嘲讽道:“姐姐的确、命贱,下辈子、可得、跟妹妹学学,投个好胎呷。”
艳十绝见她到了这般田地还嘴硬,也不恼,轻轻一擦面上的血,“姐姐真能忍,挨了奴家这噬心虫,还能活到此时的,算来算去,也就姐姐一个。哪儿像奴家命不好,也忍不得疼。”
她将林清芷提了起来,微微一笑,“奴家只好背信弃义,逃了。”
“可当日之痛,怎么能不还回来呢。奴家和姐姐是一个性子,记仇。”她漫不经心地说,也不在乎这对双生姊妹是不是个好听众,娇俏笑声好比那闺中同密友倾诉委屈的小娘子,可字字却都是歹毒的恨意,“一身毒,一身蛊,逃到哪里都没有用,这痛早就钻进皮肉,留在血脉骨髓里。天晴的时候痛,天阴的时候痛,天亮的时候痛,天黑了还是痛……”她喃喃着,那纤细的手指逐渐紧收,犹如阴差的索命钩,“怎就没个尽头,非要把奴家这可怜人折磨死呢。”
“这命不好,自是要改的,姐姐说,可是如此?”艳十绝说。
“我爹爹是个孬种,奴家却不是。江湖草莽岂能低头认命,不才小女子虽忘恩负义,却也不认命的。”
被掐着脖子高高提起的林清芷当然答不了她了。她面色发白,窒息和剧痛让她失了挣扎的力气,脑子仿佛越来越重。然而这快要命丧当场的瞬息里,脑子里的嗡嗡声居然远去,叫她听清了艳十绝所言——“叶……家……”她哑声,所见所闻中的怪异都得到了真正的答案,“江左……叶府……”
艳十绝诧异地抬头,忽而松开了她,“哎呀,不好意思姐姐,奴家这心头恼着,竟将姐姐当作仇家。”她故作羞愧地抹了抹眼,“姐姐可千万莫怪奴家。”
林清芷倒在地上嘶哑喘声,头昏目眩地低声,“叶家……蛊……你……你是故意……”原是如此,她姊妹二人还当自个儿小心翼翼,不曾被妖女的毒蛊操纵,却不知自己早成了她手中的棋子。
她早知她二人尾随调查。
十绝亭门人入沧海山庄的密道,疑似与叶家往来勾结。艳十绝亦道自己这身毒蛊之术与江左叶府有关。
明知白玉堂和展昭正调查江左叶府,且往沧海山庄去了,却丝毫不着急。
条条桩桩,俱是怪异。
她姊妹二人不知何时成了她手中的鱼饵,钓的就是那白玉堂、展昭这般侠士。太简单了,她怎会想不着——
“奴家形单影只、势孤力薄,欲化作恶鬼报仇索命,总要花些心思。”艳十绝笑道,“堂堂正道武林世家,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不说出来让大家都知道知道,岂不可惜?”
“……”林清芷双唇颤抖,再发不出声了。
把艳十绝瞧得一脸怜惜,低手将血擦到了林清芷发白的唇瓣上,“都说英雄染血、美人出浴是世间绝妙的两大美色,奴家瞧着美人染血亦是绝色。放心,奴家这就送二位姐姐上路,下一次可要投个更好些的胎,莫在遇见奴家了。”她说着,又走神般点了点自己的唇,“毕竟江湖上都称奴家什么来着?掌毒蛊之术的妖女?”
“这可全拜它江左叶府所赐,叫奴家不得不习得一身毒蛊之术,费尽心机地活下来。”她轻轻一拍掌,那些剧毒虫蝎如得号令,纷纷朝着双生姊妹涌了过来,“若到地府,二位姐姐也要记着是那江左叶府害你性命,奴家怕鬼,莫来寻——”一剑寒霜断秋风,艳十绝猛然向后疾退。
她一招手,阿穆急急挡至她身前,木笛被削成两截,才勉强躲开这一招。
几乎是同时,一道影子从双生姊妹身旁闪了过去,剑气到处、虫蝎半数化作齑粉。那人将姊妹二人一手一个,带离数丈之远,逼开艳十绝的另一人方才在另一侧树梢上落下身影。
“小姑娘家的,出手好生狠毒。”来者齐声道。
两张面目一左一右望来,竟是一模一样,又皆着飞泉绿的氅衣,手持宝剑,谁也分不出谁,“我们这俩小师妹脾性顽劣,却不劳烦阁下教训。”他二人微微一笑,分明是两个人,却好似心神相同如一人,剑指艳十绝,半字不差道,“艳门主可否为其解蛊?”
艳十绝眯起眼,扶着阿穆站稳了身:“原来如此,奴家还在想哪儿招了二位姐姐。”
“艳门主在江湖搅弄风云,委实引人注目。”二人又道,“只是刚才隐约听得,艳门主是故意招惹各大门派,成魔教之势,是为今日让人以为江左叶府和魔教十绝亭暗中勾结?”
“诶,奴家又没冤枉了叶家,”艳十绝的目光从地上断成两截的木笛上扫过,软声道,“它这问心有愧,自是经不住查。一捅……底儿就漏光啦!可就是巧了,这一捅还是南侠展昭与锦毛鼠白玉堂所为,是他二人在沧海山庄亲眼所见——养子炼蛊,伤及无辜,危害百姓,这难道不是正道侠士人人得儿诛之?”
“武林太平已久,恰逢鸿鸣刀现江湖的盛事,得如此除魔卫道的功绩,名扬天下,不也是天下侠士所愿?”她扶稳了阿穆的手臂,二人有意退入轿中,却被一道剑气所拦。
那小轿登时四分五裂。
来者仍是不急不躁、唇便带笑,犹如一张焊在脸上的笑面,“江左叶府百年声名,岂能与阁下的乌合之众相提并论。”
“诶,都说了,非是奴家泼的脏水呀,何必如此计较。”艳十绝道,低垂的眉眼却是目色发狠,“再说了,奴家本就是江左叶府的人啊,奴家不姓艳,姓叶……”
“名作,叶、十、绝。”
那艳十绝,是叶家养子!
她才是白玉堂口中所言那般,心怀怨愤,执意报复当年之苦而来的人。换言之,她比谁人都清楚叶家的蛊虫究竟是怎么回事。白玉堂面若冰霜,将那昏迷的叶听寒单手拎起,一掌拍向那无名坟的出口机关,一股浓郁呛鼻的花香扑面而来。他脚步一顿,且要屏息,被随后一步的叶子青赶忙拦住。
“莫要屏息!”叶子青急道,“若已吸入毒香,再屏息必当随周天发散至全身。”
白玉堂冷然回头,“何意!”
叶子青见他虽问话,但已照他所言,方才松口气解释道:“沧海山庄附近的毒香本只是毒性不强的解药,寻常吸入,不作理会,十二个时辰之后自当散去。但若屏息,毒香入体不出,一时便闷成剧毒。”
可这天下的江湖人哪个不是闻着异香急急屏息的。
居然真如展昭所言,是针对习武之人的陷阱。白玉堂拧眉,追问道:“你刚说它用于解毒?”
“是。”叶子青一指顶上的无名坟。
“凡叶家养子,身经毒蛊,尸首皆有致幻之毒发散。”
红叶山庄之中,展昭猛然摇了摇头,突如其来的目眩让他顿步,心下警铃大作。他何时……?这红叶山庄分明……昨日也无碍……莫非……天旋地转、身体渐沉,展昭扶着墙,恍惚想起徐家村的一时心悸,未得出个结论,思绪先在脑海中碎散开来。大意了……他勉强往前又走了一步,眼前模糊瞧见半只藏起的药篓,不见那药郎踪影。
是那……药郎……?剑脱了手,人亦失力、缓缓滑到在地。
展昭隐约听见有人从身后踱步而来,神识便犹如被泥泞之物拖着坠入深潭。
第 517 章 第一二二回 叶家子,毒养身心死如生[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