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这局到底是图个什么玩意儿。”
巷闻犬吠。
白玉堂等人被粗通拳脚的仆从所拦,在城门前诧异回头,正见那阴郁的小知州正牵着细犬上气不接下气地狂奔而来。他这呆书生,平日至多遛狗散步,何曾这般疾跑。此时,整张脸都在日光下阴沉沉的,细碎的头发随风炸开,仿佛就差一口气喘不上来厥过去,沿途还险些掀了旁人的摊子。可这小知州今日却顾不上扰了百姓安宁,只哑着嗓子边道歉,边朝着急急白玉堂奔来。
“白……”他呼着气虚弱喊声,跑的太用力满口铁腥味,话都说不清了,“白侠士……寻……寻……狗……北、北斗……你、你可有……?”
白玉堂一愣。
他的目光垂了下去,落在那条毛色乌黑发亮、优雅矫健的细犬身上。
“有。”他道。
又过多时,日头彻底垂了西边山头。
犬吠未止,不知多少人出了城。夜色很快降临,城内仍是人声鼎沸、灯火万家,而郊外隐约黑影飞闪、又有火把高举如长龙。
这样的喧闹本该惊动林间的飞禽走兽,但这苏州城西郊的山林却一片静谧。唯有沧海山庄里挂着的灯笼在西风里幽幽摇摆,分明是暖黄色的火光斜照在长廊上,半勾出两道影子,却有几分说不出的诡谲。
有人在笑,不知山庄之中哪个院落,笑得好似鬼哭狼嚎。
但长廊上的人影只是低下头、弓着背咳嗽了几声,对院子里的笑声充耳不闻,轻声细气道:“城中的动静闹得还挺大。”
“两个孩子,都是白家之子,且总角小儿是白玉堂亲兄遗腹子,难免着急。”另一人答道。
“人在江湖,难免惹上些祸事,”男人不以为意道,“年轻人胆大妄为,总觉着自己世上无难事,建功立业、名扬天下,无所不能,焉知这世上什么东西都是吃人蚀骨的恶鬼。到头来一场空罢了。”
另一人想了想,又恭敬问道:“不过我看他们一路朝西来搜来,虽在林中折腾了些时辰,不多时也要到沧海山庄了。庄主,可要……?”
细瘦的中年男人摆了摆手,“锦毛鼠不会无凭无证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闯上门来,便是要来……”他顿了顿,仍是用细得让人别扭的声音笃定道,“也是悄然潜入。想必再过片刻便从沧海山庄过去了。”
正说着,便有黑影从院子的走廊匆匆步至,低声传话:“庄主,白玉堂带着陷空岛的人过沧海山庄,一路往西去了。我见有不少江湖人跟着,可要派人也跟去瞧瞧?”
“不必凑这个热闹。”这个决断族中一应大小事的男人笑了笑,冷然道:“若有所求,自当上门。既不曾……想必陷空岛的侠士自有寻人之法,何必我们雪中送炭。”闻言,那黑影乖乖从长廊退去。
他缓了口气,连续不断地咳嗽倒是止住了些,又问:“那位展大人如何?”
另一人便摇了摇头。
中年男人又咳了一声,又好似要笑,本就细的嗓子让这声咳笑变得尖细扭曲,“叶家谨慎数十年,到底是躲不过这位展大人的好奇心,躲不过天子耳目……”说到最后几字,那言辞里吐露的尽是恨意,钻进风里很是刺耳。
“庄主,”见中年男人好半晌没声了,站在一旁的人踯躅半晌,才提起另一事,“十娘子又不知往哪儿去了。今夜我听着八爷屋里一直在吵着让人去寻,发了好大火气,但今儿城里没人瞧着十娘子闹事,这会儿都入夜了……”
“嗯?”这回中年男子有些诧异,“没找见?”
另一人沉默,似乎心知失职,面露愧色。
“原来如此。”中年男人语气温和,丝毫没有怪罪之意,“无碍,多半是有客人悄悄来过了。来客心善,只会同十娘子问几句话,伤不了她性命。过两日,想必她便也就回来了。”
听懂男人言下之意,另一人猛然抬起头来,双目尽是冷厉。
中年男人抬头看了一眼夜色,今夜无月,比得阴云笼世。他背手往屋中去了,好似等这场风变多时,平心静气地笑道:“既然如此,贵客热情,东家当然没有冷淡退避的道理。如今万事俱备……”
“也该请人来聚一聚了。”
声似恶鬼衔风。
而一阵邪风狂肆歪打灯笼,竟把那灯笼啪的一声打落在地,也不知滚到何处。
随后,木门也吱呀响着滑开了,这动静在死寂的夜里像极了一声鬼叫,竟将门后倚着的人吵醒了。他扶住额头,只觉得头昏眼花,一阵恶心从胃里泛了上来。习武多年的好儿郎,二十多载也鲜有几次这般失了对这副身躯的掌控,而回回都是生死一线的险地。他无端端在这混乱中想起月下有人约定,翻来覆去不过一句“不可独死”,他便笑了一下,伸手去扶墙。
他试图稳住身形,先碰着了冰冷冷的兵刃。
巨阙。
冷沉的钝剑让展昭骤然得了几分清醒,睁眼瞧去。
天黑已然全黑了,四下无灯,眼前便是一寸光也无,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好在展昭神台得了些清明,便也咬着牙振作,添之耳目聪灵,也能辨出眼下的境况。
是那红叶山庄。
他扶着巨阙支起身,见地上破灯笼被夜风吹得四下翻滚,歪斜的木门在台阶上一下一下敲着。展昭虽有侥幸之念,仍不禁心下犹疑。他白日尾随药郎,而后不知为何着了道,在红叶山庄昏迷……展昭稍稍伸展身躯,笃定自己并无外伤,巨阙亦在身旁,有无中毒倒是不知。可此时他又在原地苏醒,平安无事,委实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连带着这危险之极的昏迷多时都变得儿戏和怪异起来小】
【说】
莫非晕厥一事与药郎无关,甚至不曾发觉他尾随一事?
不,他当时确实觉着有人从背后靠近。
展昭暗自摇头,抬目四望,见那药郎的竹篓已经不见踪影,再怎么糊涂大意也猜得到其中另有蹊跷。
是那药郎饶他一命……另有所图?
或是自己此事剧毒在身,这条性命早在旁人掌控之中……若是如此,他反倒有几分心安。展昭百思不得其解,只有这一二推断。他正是心头乱跳,武者在危机之中磨练出的敏锐令他满心不祥预感,这会儿越想越是心觉有祸事将生。他只得缓了口气,稍稍平复气血,且思虑再入红叶山庄深处探个究竟,还是先回城中与白玉堂商议之后再说,忽闻林中怪声。
何人?
他心下警惕,拎着剑躲闪。那道人影却提着一个昏暗的小灯笼,轻轻落在枯树尖上,将什么东西朝展昭甩了过来。
这人就是冲他来的!
展昭借着那依稀微光,一眼瞧清了飞来的是什么,登时心弦绷断。钝剑冷斜断夜色,如凶兽出笼。一贯笑似春风的侠客此时满目阴霾血色,仿佛被从未有过的怒火卷住心神,竟是二话不说飞起一掌,长袖撕裂山风,直扑来者脖颈。
一身真气翻滚如山动海涌,杀机点剑锋。
他欲……夺、人、命!
第 520 章 第一二五回 风来邪,祸问家门几人还[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