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瑜一行于八月初一戌时回到童家坳三房居所松涛苑,这牌匾是怀瑜父亲所写,很应景致,童家坳正是依山傍水之所在山上松树苍劲,脚下河水悠悠。
童家房舍不比一般官员之家那种五间正房大宅子,而是一座一座三间三进小院子比邻而建,主宅景颐堂,由老爷子带着大房居住。四座三进宅院,拱卫正院左右。宅院之间相聚十丈之遥,五座气派宅院比邻而居。
童家所有宅院一色俱是一明两暗三开间两边厢房的三进院子。童老爷子爱热闹,三个儿子都已经开枝散叶,大房有了孙子,二房有了外孙了,三兄弟还被老爷子捆在一起过日子,在一个锅里搅饭勺。
古人以中央为尊,左高右低,是故大伯利多当然跟着老爷子居中,正方左侧的宅子利多当然属于二伯父三房次嫡子童如龙,只为二房一家居京做官,二伯母乃是清贵之女,子婚后便跟随任上,房舍大半时间空置。
怀瑜一家所在松涛苑则在主宅右手边。三房老房院看似各自为政,实则房舍之间夹道上都留有小门,白日开放,有婆子专门看守,夜间则关闭,各房院自成一体。
亦即,三房媳妇儿孙无需走大门就可从小门进入主宅给老爷子请安问好。
看着阔别七年故居,怀瑜眼眶瞬间湿润了。
七年了!
自从爷爷故去,怀瑜一家子被大伯二伯联手从这里赶出去,一直到怀瑜被大伯父诓骗冲喜,死在关家,怀瑜整整七年没有踏入故居半步!
怀瑜忍住眼泪昂首进了松涛苑,她心中激荡忐忑,却是脚底如风,快步走过梅竹三友汉白玉石壁影,壁影后面一条宽阔笔直方砖铺就通道展现眼前。
左手边靠墙一丛竹飒飒轻摇。右边是一排四颗碗口粗的桂花树,正在浓郁飘香,靠墙郁郁葱葱的是一排宝塔般的橘树,此刻正是满枝桠的柑橘,黄黄绿绿,鲜嫩欲滴。
怀瑜快步上前,玉手抚摸着桂树上自己当年刻下的身高线,而今却是物是人非了。怀瑜一时身心激荡,泪水簌簌滚落。
这里原本都是橘树,是怀瑜提议让父亲中了桂花树,说是好等到八月十五,在桂花树下吃着月饼看月亮里的吴刚砍桂。父亲童如山花了大价钱从乡下桂花吴家买来,合着团箩一般大的根块,一棵树足足三四百斤,八个小伙子合力才抬了回来。
白氏走在前面,她并不知道女儿与这里是生死两世认了。她带着儿子奶娘一行走得很快,她实在很疲倦,需要洗漱休息。至于怀瑜,她一贯乖巧,青柳也很能干,已经到家则无需白氏活多操心了。
桃红是怀瑜的贴身丫头,她陪着怀瑜落后一步,陡见怀瑜眼中有泪,不免大惊失色:“姑娘,怎的了?”
怀瑜头也不回抬脚走了:“无事,风迷了眼!”
穿过正堂,从一架黄花梨金玉兰屏风后面转过去,就是后通道,右抄手过去是怀瑜爹娘住房,做抄手游廊出去就是怀瑜所住东跨院漱玉轩,取了怀瑜名字谐音,也因为怀瑜院子里有一株苍劲白梅,冬日里迎雪怒放,天地一片晶莹,暗香涌动。
这栋小院子后面尚有一丛竹,竹边有桃有杏有梨有石榴,春天一到,红红白白,煞是热闹。中间劈出一块空地,是童如山专门给女儿搭起秋千架,秋千架上盼着紫藤,此刻正是蓬蓬勃勃,一串串紫晶一般。
这里正是怀瑜前生最喜欢场所,春日的晌午,夏日黄昏,怀瑜总喜欢来至这里,或是攀摘花枝,或是坐在花树掩映的秋千架上看文章。最初看的千字文,后来读的女训,女戒,烈女传,再后来,怀瑜不由一声叹,父亲说了要叫教导自己读诗经习四书,只可怜,频频的灾难忽然降临,怀瑜此后整日为了父亲病症操心,再后来,父亲去了,怀瑜便为了一家生计操劳。要说怀瑜生活,除了在这漱玉轩无忧无虑,就只剩下投奔外公生活尚算和乐。
怀瑜叹口气,可惜后来母亲被族长恐吓,别二伯哄骗,带着怀瑜归附,自己从此受尽大伯母欺压,最终被谋算送命。
时过境迁了,想起过往,怀瑜依旧难以释怀,为了派遣这种浓郁的伤怀,怀瑜坐在秋千架上,脚下往后一腿,然后再用力拼力一蹬,秋千就似离箭一般飞出去了。
吓得桃红一阵惊叫:“姑娘!”
怀瑜从前从来不敢这样大胆,她总是让丫头轻轻推动,微微荡悠。敏锐桃红再一次直觉小姐反常。
怀瑜此刻无暇顾及这个背主奴才,她闭着眼睛,珠泪滚落:一切回归原位,这样的滋味真是好极了!
秋千慢慢停住,怀瑜悄悄擦拭眼角,下了秋千。怀瑜黑眸清凌凌看着桃红:“别急,且死不了呢!”
桃红急白了脸,想要上来搀扶怀瑜:“奴婢吧不是这意思?”
怀瑜灵巧的摆脱了桃红,叹息般幽幽一笑:“没事儿,从未离家这么久,我想家了,想把所有地界走一遍。”
怀瑜一笔说这话一壁抬脚就走了:“你有事自去吧,不用理我!”
桃红伸手捞个空,笑容滞在脸颊。抬眸看着怀瑜笑容,桃红忽然觉得自己服侍五年的小姐很陌生。
桃红自从五岁开始就陪伴同岁的小姐,两人形影相随同吃同住也有五年,无话不说,就连名字桃红也是姑娘所起,她被娘亲牵手来见小姐,正值春暖花开,小姐正在荡秋千。她原本叫做大丫,姑娘说不好,得有个正式名字。
姑娘说话间笑盈盈抬眸,瞧见满园芬芳,姑娘说了句桃红柳绿,桃红从此就叫桃红了,此后桃红成了小姐怀瑜最知心的朋友玩伴。即便后来又来了聪明能干的青柳,也没能撼动桃红的位置。
多年的朝夕相处,桃红能够感觉姑娘对自己的细微变化,自从姑娘落水,桃红就感觉到了姑娘对自己疏离,眼下,这种违和之感再一次强烈起来。
桃红有些不知所措,身上不由瑟缩一下,瞬间又挺直腰杆道:“奴是姑娘贴身丫头,姑娘在哪里,奴就在那里。不过奴觉得还是先去沐浴更衣为上,进了门就传了热水,再不用就冷了。”
怀瑜对着前生恩将仇报仇人笑得很辛苦,怀瑜闭闭眼睛,终于忍住了舌尖之话‘我死了呢?而是换成:“好吧,听你劝,沐浴更衣!”
桃红见小姐终于肯听自己,面上浮起一丝喜色。却不料这话落地当口,传来一声娇嗔:“这个死丫头桃红,准是她唆使姑娘,姑娘偏偏就喜欢听她胡闹!”
说话声音叮当脆响,薄怒之中有着无奈与宠溺。这是怀瑜另一个大丫头,十五岁,叫青柳。
怀瑜闻言加快了脚步,绕过山墙,转上游廊,青柳正俏生生立在门口责骂看看门护户小丫头枣儿,依旧那么摸样娇俏,性子急躁:“你们做什么呢,就知道说不知道,不知道”
乍听脚步声,青柳忙抬头,一眼瞧见怀瑜,满眼惊喜扑过来拉住:“我的好姑娘,太太问了几声了,叫快些收拾好了过去用餐呢!”
怀瑜笑道:“嗯,进来吧!”
桃红也跟着进门,怀瑜头也不回吩咐道:“桃红,你也跟着累了这些日子,回去歇着吧,这里有青柳就成了。”
桃红闻言脚步一顿,嘴巴张了张,还是一俯身去了。
青柳是怀瑜六岁时候进府,比怀瑜大五岁,一贯直性子,瞧见桃红犹豫不动脚,忙着挥挥手:“小桃红,回去歇着吧,这有我。”
屏风
回家了[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