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惠深吸一口气,冰冷潮湿的空气灌入肺腑,带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她率先抓住井壁上悬下的绳索,影骑十二人紧随其后,身形如燕,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义坊的夜色中。
井道比想象中更深,四壁湿滑,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焦黑色抓痕,仿佛曾有无数人在绝望中挣扎攀爬。
越往下,那股焦糊味便越发浓烈,混杂着硝石特有的刺鼻气息。
绳索尽头是一片坚实的土地,影骑们稳稳落地,手中的风灯驱散了部分黑暗,照亮了前方一条半人高的通道。
通道深处,一座石门半塌在地,门楣上方的石梁断裂,露出狰狞的豁口。
门上用朱砂大字刻着“火器重地,擅入者斩”,字迹因烟熏火燎已变得模糊不清。
门锁是一把巨大的铜兽锁,早已被高温熔得变了形。
程务挺没有废话,从背囊中抽出铁镐,只听“哐”的一声闷响,残存的锁芯应声断裂。
石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更为灼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俨然是一座设备齐全的军械工坊。
铁砧、风箱、铸造模具散落一地,几个巨大的陶制硝池里还残留着些许灰白色的粉末。
这里的一切,都清晰地指向一个事实——有人在此地秘密制造火器。
徐惠举着风灯,目光被墙上悬挂的一幅巨大图纸吸引。
那是一幅《雷公炮图解》,详细绘制了某种管状火器的构造与配方。
图纸的右下角,赫然盖着一枚朱红大印——“魏王府印”。
然而,当徐惠的灯光移向图纸旁的批注时,她的心猛地一沉。
那一行行清隽有力的小字,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太子李承乾的笔迹。
她曾无数次在东宫的文书中见过,那份独有的风骨,绝不会认错。
太子与魏王,政见不合早已是朝野皆知的事,他们的名字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这罪恶的工坊里?
她凑得更近,几乎要贴在图纸上,逐字审视。
突然,她的瞳孔微微收缩。
在一处关于引信材料的批注中,她发现了一个极为隐蔽的破绽。
李承乾写“乾”字时,最后一笔习惯性地带有一个上挑的笔锋,既显锋芒又露不羁,是多年来改不掉的习惯。
可图纸上的这个“乾”字,末笔却收得平平整整,干净利落,像是刻意模仿,却终究失了那份神韵。
与此同时,裴行俭在工坊的角落里踢开一堆烧焦的木料,发现了一只半埋在土里的铁箱。
箱子没有上锁,打开后,三枚拳头大小、通体乌黑的铁疙瘩静静躺在里面。
这东西被称为“雷丸”,外壳上铸着繁复的符文,看似道家法器,实则是致命的凶器。
裴行俭取出一枚,小心翼翼地旋开外壳,里面填满了灰黑色的粉末。
他用指甲捻起少许,凑到鼻尖轻嗅,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硝、硫、炭,三比一的配比,和军中神机营的配方一模一样。”他低声对徐惠说,随即又补充道,“不对,里面还加了砒霜。这东西一旦炸开,毒烟弥漫,根本不是用来攻城破甲的,这是专门用来屠杀的。”
他的手在箱底继续摸索,触到了一个更小的硬物。
那是一个被烧得只剩一半的木匣,里面仅存几片书信的残页。
信上字迹大多已无法辨认,只有寥寥数语尚可看清:“……事成之后,东宫自乱,君可乘势……”最后的署名被完全烧毁,但在信纸残存的边缘,裴行俭发现了一道极淡的龙纹暗印。
他眼神一凛,这“龙睛纸”是内廷特供,唯有三品以上的京官才有资格使用。
另一边,程务挺没有停留,他举着火折子,独自沿着工坊后的一条地道继续前行。
地道内岔路纵横,他很快发现两条主道,一条的走向明显通往东宫的地脉方向,而另一条则蜿蜒向西,指向魏王府的后花园。
他停在岔路口,将火折子凑近洞口。
通往东宫的通道内,空气凝滞,蛛网密集;
第103章 地火不熄,谁是执灯人[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