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潮生将原委告诉了青杏，但语速很快，甚至一带而过。他不愿意再回想。末了，他说没了一只胳膊不是啥大事，往后他学会用左手料理生活，单手烧菜煮饭不是问题。“青杏，你不笑话我是个独臂侠，那就没啥。”青杏听了这故作轻松的话，真正哭也不是，叹也不是。
不知不觉，天就黑沉下去，晚饭是青杏做的。她坚决不让沈潮生干活。沈潮生依从，寻了一个板凳看着她干活。他看着青杏舀水，看着她点灶火，看着她去淘米，看着她洗干净芋头。青杏告诉潮生，今年的芋头种子好，味道胜过浙江的荔浦芋头。烀熟，加糖，或者添点儿小葱酱油，真的好吃。“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潮生点头。青杏忙完了，又说，你老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看不够啊。”天黑了，沈潮生点上油灯。青杏朝他一笑，拉了一下屋角的一个开关，骤然间，屋子比白天还要明亮。这是电灯，沈潮生当然知道。但他没料到，如今整个白马渡家家户户都通上了电，家家有收音机，有的人家还买了黑白电视机。青杏也递给他一只收音机，让他听一会儿戏曲，芋头马上就熟。
这个时候，杨叔贵和他娘就在外头敲门，说给青杏送晚茶。杨叔贵听见青杏家的灶房内隐隐有人说话，还是个男人，未免有点狐疑。青杏听见动静，过来开门。沈潮生也跟着出来。杨叔贵一愣，他见过沈潮生，那还是在二十三年前，那一日沈潮生来看望青杏，青杏说是她的表哥，但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没印象了。
这会儿，沈潮生也就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们，自己就是那个牢狱里出来的犯人。叔贵娘“哎呀”一声，忙将一只大海碗底给青杏，连声说，你们真般配呀。她说，没曾想，沈潮生真的回来了。要不，可这是整个白马渡人的头号大心事，这就好，这就好。七十多岁的杨大娘，身板儿还很结实，能吃能睡能干活。杨叔贵也很激动，他发现自己内心涌起的完全不是嫉妒，而是由衷的高兴。青杏这下得了安逸，永得安逸。她等待了二十几年，到底是盼到了。杨叔贵看着老娘还在一边唠嗑，赶忙扶住她的胳膊，说赶紧回家去。“人家久别重逢，一肚子的话要诉。”
第二天，整个杨家圩响起的鞭炮声呀，差不多从早上一直延续到晚上，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青杏担心扰邻，连说够了够了。当然，整个村子里也都知道这沈潮生在狱里弄丢了一条胳膊，可惜之余，又拍拍他的肩膀安慰，有命就行。还是有上了年纪的人，过来试试探探地询问，到底一条胳膊能不能烧河豚鱼呀？沈潮生当然说行。
罗瞎子是最兴奋的一个。他岂止是高兴，简直要丢掉竹杖一蹦三尺高。众人都说，你老岁数大了，当心一个跟头跌下去见阎王。他听了老大的不高兴，直说会活到一百零八岁。乖乖，你老不死，是要成精怪。罗瞎子酒酣之际，又问沈潮生，到底那一个早上，躲在茅草里的人是不是你啊？沈潮生一直是坦然的，这时就有些脸红，承认了。罗瞎子一生气，就要去寻竹杖，却被罗大娘一把拽下。罗瞎子丢过不高兴，又握住潮生的手，说从此以后可以彼此照应几十年了。他要搬家，既然青杏家老屋多，那就腾出一间来
第68章 梦想[1/2页]